侍双立即眉头一扬,道:“不知道哪儿来的两个人惊了马,先前的那个已经跑了。”
他见马上的那个人抬袖挥了挥灰尘,逐渐露出那一身白袍,正是从大理寺一路追赶重彧而下的授九,此刻他正是微微皱起眉望了望重彧离去的方向。
侍双上下打量他一转,视线在千层祥云的白底墨边官服上一点——他没见过前任钦天,自然也是认不出这官服的,再见授九这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心下当即不爽了,握着马鞭站起身来。
“你是什么人?”
授九这才转回视线,对他拱了拱手,“抱歉,在下还有些急事,不知府上是何家,改日定登门赔罪。”
侍双下巴一扬,少年人傲慢的心绪一览无余,“我家小姐岂是你能随便拜会的。”
授九这才紧勒缰绳,转过头来打量着这主仆一行人,“那依你看来又该如何?”他干脆就耐下性子来和他们讲起理来。
“我家小姐身份尊贵,如今受了冲撞,你理因……”
“怎么回事?”话声遂落,侍双定睛一看,先前呼啸而过的男子勒住马,不也正是刚才跑路的重彧。
重彧对授九笑道:“我说你怎么一下子没了声响,原来摊上事了。”顿了顿,他倏然皱起眉心,“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标准的鸦黑仙鹤朝拜官服,实实在在地彰显了重彧的官职,侍双有些不敢相信,这些年他跟着小姐在外,只听说当今丞相是将军出身,如何如何手段精明,狡猾奸诈,还以为起码也是个而立之后的人,不想却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
他又眨了眨眼,细细打量重彧这身官服。
重彧好笑,手支在马头上,问:“啧,看清楚了吗?”
侍双懵懵懂懂,“你是……朝臣?”
重彧笑盈盈道:“鄙人不才,混吃混喝二十载,混得个正一品丞相当当。”
车帘子被倏然掀起,之前的碧衣女子直盯着重彧,重彧作瑟瑟状往授九身后一缩,弱声弱气道:“这位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作何这般瞪我……”
碧衣女子:“…………这声姐姐不敢当,丞相折煞奴婢了。”
这声姐姐叫得不冤枉,重彧的的确确的小了她几岁。
“如果这位是丞相,那这位……”侍双意识到摊上事的是自己了。
重彧恍若大悟,“哦,你说他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
侍双不了解这位相爷的出牌套路,心下就这么松了口气。
“位同正一品的钦天大人,百官也就尊称一声‘九钦天’亦或是‘大人’。”
侍双:“…………”哈?!什么?!
这个人侍双听过,不下百遍,世人常称一声“九公子”,沿路而来,多少百姓赞不绝口,作为半个行走江湖的愣头小子,九方阁更是如雷贯耳,九位方主的名号也是背得滚瓜烂熟,从小与皇族略有接触,钦天这一职位,他也是尊敬有加,可就在刚才,他竟然理直气壮地对自己崇敬多年的人甩脸色?!
完了完了,人生活到这个地步,他觉得差不多可以撒手人寰了。
“下人不懂事,倒是冲撞了二位大人了,”纤细的手腕一转,挑开了帘子,露出张含笑精致秀丽的小脸,笑意不达眼底,她视线一转,落在当前的授九身上,又落在他身后的重彧身上,登时一愣,笑意可达眼底了,“重哥哥!”
众人皆是一愣,重哥哥?!
授九面无表情,眼神一凛,视线微妙地往后一瞥——哥哥?
重彧对上他的视线,自己也是懵了,摇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母鸡呀……
女子钻出来站在马车上,笑颜如花地道:“重哥哥莫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阿姒啊!”
重彧:“…………”阿四?我还阿五呢!旁边这个阿九脸似乎更瘫了。
重彧还真不记得自己有过这么一个妹妹,也没听说过重将军有私生女这事。
授九唇瓣微动,“姒……”该是……
“明央姒,”她算是对重彧不抱希望了,“我是老十明央姒啊!”
重彧一怔,十公主明央姒,封号济泽,已逝孝贵妃所生,自小长在庙宇,十二岁时随智化大师外出游历,至今八载,从未归过皇宫。
啊哟,重彧忍不住扶额,他是天生跟数字犯冲吗?
那边明央姒悠悠开口:“重哥哥这记性果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重彧:“……呵呵,见笑了。”
“我只听说丞相是个将军出身,本以为你是随便找了个文官当当,还真不敢往你身上想。”明央姒掩唇笑了笑,又纳闷道:“多年未见,重哥哥便这般躲在……后面吗?”
她知道重彧故意装样子,以为这么一说他也该上前来了,她就笑着,看着重彧一脸坦然地把手一伸,直接抱住了授九,她的笑直接僵了。
“先前惊了你的马,算是我俩的不对,等找时间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重彧笑道。
明央姒道:“客气,倒是侍双出言不逊,还望九钦天大人大量。”
授九正是脸瘫的状态,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概不理会”的气息,重彧笑笑,“没事,他才不会计较这些。”
明央姒暗里打量授九一番,赞叹道:“这一路早听说了九钦天,看来传言也并非全不可信,也难怪会有钦天之事一说。”
重彧眼皮一跳,这钦天大事等等他至今还是没搞清楚是个什么,“你所说的钦天之事是什么?”
明央姒怪异地看他一眼,似是讶于他竟然不知道,刚要开口就听马上的授九道:“马上未时了。”
话落,重彧的肚子应时地叫了两声,这一早他是滴水未沾。
他也不纠结什么钦天大事不大事了,匆匆问了一句,“你这是往哪去?”
“明灯寺,你们呢?”
“小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