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彧越看那花,越是眼熟,可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什么时候见到的。
授九见他脸色不是很和谐,唤了他几声,他才大梦初醒般地应声,“啊?我走神了?”
“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两个门派为了同一个目的,但还是能看出,直接下手的是破山寺,另一群人只是拖住援手,破山寺虽然接这样的买卖,但不是什么人都杀,况且他们既然知道你是九方阁的人,就不怕与九方阁结下梁子吗?”重彧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他们已经不是破山寺的人了。”
白礼风不解,道:“可破山寺对脱离寺内的人都会烙个印,方便以后区分,这些人并没有。”
重彧沉吟,“看来还真是有人同时掌握了破山寺和一个西域教派。”
“始终还是要从破山寺入手,”授九拍了拍手,道:“或许从破山寺那里就能知道那个西域门派了。”
重彧闲闲道:“你还能把主持请过来不成?”
授九想了想,“未尝不可。”
到了停尸房外,白礼风拱手道:“已是日中,两位若不嫌弃不如在此用膳,待过后再做打算。”
重彧连忙摆手,“白寺卿客气,府中约是备好了,不劳寺卿了。”备没备好,他是不知道,但刚才那副刺激的画面正搅得他胃里翻腾,一时半会儿是吃不下了。
授九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了笑,客客气气地说:“承蒙寺卿好意,只是四殿下怕还在等我,就先告辞了。”
重彧一滞,飞快地道:“叨扰寺卿了,摆膳吧,我和九钦天……唔,唔?!”
白礼风还没反应过来重彧怎么又要留下来了,就见授九仍是笑着,手在他背后拍了一下,重彧顿时就语不成句,只能干瞪着授九,“重相这是……”
“禁言,”授九笑意不变,“利用身上的一些穴位,可以使一些身体部位暂时僵硬,和哑穴差不多的道理,寺卿留步,我们就先告辞了。”
授九见重彧一副要吃人的脸相瞪着他,他又缓声道:“出尔反尔,话不作数,该罚。”
重彧更为震惊,他把手一抱,整个人就只透露了一个意思——老子今天就不走了!
授九也不急,盯着他看了一久,仿佛在确认,而重彧仍是将头一甩,授九抱歉地对白礼风笑笑,走上前去,修长的手,在重彧身上几个起落。
“我靠了,为人师表,你怎么……授九?!”重彧抱怨到一半竟又是不可思议。
白礼风看着授九从善若流地掐住重彧的手腕往外走去,重彧在后面骂咧,震惊不已,活了半百年了,今天竟是在一天之内见了两种九方阁的穴术,而有生之年,竟还能亲眼见到重彧被治得服服帖帖,他不禁感慨,“九钦天果非常人!”
孟书在马廊喂马,老远就感觉听见自家主子鬼哭狼嚎,待近了再仔细去听,果然不是。
“为人师表,你这么做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吗……你这是蓄意挟持朝廷命官,蔑视大宣律条,置王法于何地……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凌叔叔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这完全是演变成了碎碎念嘛!
亏得授九脾气好,听他这么叨叨了一路,竟还没禁他的言。
重彧还在叨叨,前面的授九突然停下步子,他也只能站在原地不动,“喂,你干什么突然停下?”完了,该不是要禁言了?
抬手了抬手了!
他一脸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却是感觉那只手落在了自己头顶,“你的发是谁束的,真……丑。”
“……”他能说是自己在车里睡歪的吗?丑?哪里丑?!
授九见他不出声就什么都知道了,了然道:“果然。”
“…………”
宽大的官服广袖从他面前晃过,层层叠叠的袖间是隐隐约约药草味,但又夹杂着一些重彧说不出的药味,重彧想起遭遇刺杀那天,授九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忽然间好奇他袖里是有多少乾坤,但又不好得直接去掏。
墨底金边的缎带拢到耳后,授九将手放了下来,在他身上一点,重彧浑身先是一阵乏力,缓了缓后,他扬起下巴看了眼授九,授九坦然自若地回视他。
禁行嘛,解了后老子不又是一条好汉。
这么想着,他撒丫子就跑。
“相爷……”孟书可以说是很贴心地帮他把车帘子都掀起来了,却见他一股脑地冲进马廊,牵出匹马翻身而上,扬尘而去,“相爷?!”
身后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孟书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九钦天……”
“你先回去就是了,”他同样翻身上马,“你家主子丢不了。”
也是,谁这么想不通,眼睛当灯笼使,死都死不好看。
绿树掩映之间,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行着,驾车的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口里吹着调子,车帘后伸出只莹白的手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然后车里钻出个娇俏的碧衣姑娘,骂道:“就你聒噪,吵着小姐休息。”
那少年讪讪一笑,“姑娘说的是。”
碧衣姑娘眺目望望,折身对车内道:“小姐,往东是皇城,往南是明灯寺,您看……”
“先去明灯寺,我想先去看看,去去身上的风尘,再给父亲他们祈个福。”这声音温温软软的,让人一听就对这个人多了几分好感。
少年应了一声,马车碌碌往南边山腰间隐约可看见的庙宇去了,仍是不急不缓的。
嗒嗒马蹄声传来,一匹马疾驰而过,车马被惊得鸣叫了一声,不过好在温顺,很快被少年顺下了毛,马上的男子回首看了一眼,见没事就并未停下。
少年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一句“什么人呐!”他重新扬起马鞭,还来不及挥下,迎面来的又是一阵尘土,“我靠了!”人能忍,马都不能忍,前蹄子一撅,车厢里就是一阵惊呼。
尘土飞扬里,马上的人一勒缰绳,那马前蹄一扬又落地,透露着几分不耐地原地走来走去。
少年眼看着就要被马折腾得散架,马上那人手腕一甩,一根极细的银针没入马屁股,马随即安分了下来。
少年立马折身向车厢内询问,“小姐没事吧?”
“无碍。”
少年这才稍稍放心,又听里面传来一声呵斥,“侍双,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