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前几日,一场大雪侵袭了汴梁城,如今城内城外均是白茫茫一片,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阻隔汴梁人民闹元宵、赏花灯的热情。刚刚入夜,御街上便是灯火通明,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上的事情,携妻带子地走上街头。
秦府上下也是一副热气腾腾、香气逼人的热闹景象,各式各样的灯笼挂上了房梁,照的院子亮堂堂的,王氏披着狐裘大氅站在屋檐下,面露愠色地盯着某处,动也不动。李嬷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回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令娘子生气的始作俑者。
秦桧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收到了信息,他挑了挑眉头,朝李嬷嬷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娘子的事交给他来搞定。
李嬷嬷福了福身子,将信将疑地去了前院的厨房。
自王氏有身孕后,秦府上下众人全部遵循着一个中心两手抓的基本原则,中心是以王氏为中心,两手抓是一手抓营养一手抓安全,一切对娘子的安全有影响的绝对不要做,比如今天的赏花灯……
“娘子。”秦桧走上前唤了一声。
王氏侧头看向了别处。
秦桧在王氏身后跨了一步,站到了她脸朝的方向,又唤了一声:“媳妇儿。”
王氏杏眸微瞪,轻哼一声,又将头撇了过去。
秦桧干脆走到王氏身后,双手一抱,将王氏搂入怀中,王氏微微挣扎几下,见没法挣开丈夫的束缚,索性也就不动了。
“亲亲臻儿,宝贝臻儿……”秦桧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王氏转过头瞪着他,耳朵微微泛红,有些冰凉的脸颊从他唇上擦过,凉凉的触感让秦桧心一惊,他连忙松开妻子,走到她正面,一边伸手为她戴上大氅的帽子,一边说道,“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怎么就不晓得爱惜自己呢。”指腹划过王氏的脸颊,摸到一滴还带着温度的泪水,他用指腹抹去,柔声问道,“怎么了?”
“你凶奴家。”王氏指责道。
“我哪里凶你了,我疼你、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凶你。”秦桧连忙解释道。
“我想去看花灯。”
“今夜在外头赏花灯的人格外多,不安全,而且刚下过雪,虽然御街上的雪肯定会被清扫干净,但是走的人多了,路面就会变得很滑,也不安全。若是想看花灯,我们在家看就是了,不够的话,我让秦良到街上在买几十盏回来,你想看什么样式的?”
“在家中看与在外头看的感觉不一样,奴家还从来未与官人一同赏过上元节的花灯呢。官人……”
“不行。”
“你看,你又凶奴家!”
“天地良心啊,娘子,我可是一颗红心向着你呀。你想啊,街上人那么多,我们俩说话都不方便,还得靠吼的,你嗓子若是喊坏了我肯定心疼。你若是走得累了,我定会背你回来,因为若是累着你和小宝,我更心疼。再说了,我们今年不能出门赏花灯,但是我们明年可以带着小宝一家三口出门赏灯呀。”
王氏抬眸看向秦桧,不说话。
“娘子,今夜我们就在家中赏月、赏雪、赏灯、吃肉。”
“汪汪……”
秦桧与王氏循声望去,只见法拉利含着一根带肉的骨头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尾巴摇得跟蒲扇似得。
“那官人与奴家约定了,明年今日带着小宝一家三口去赏花灯?”王氏抬起芊芊玉指戳了戳秦桧的胸膛,吸了吸鼻子。
秦桧一把抓住王氏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一言为定。”
王氏将手抽了出来,转身进了主屋。
赏花灯危机解除,秦桧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都说孕妇会心情大变,不曾想他家娘子的性情变得这么快,快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在中秋佳节亲身体会到汴梁城的人口众多后,秦桧实在不想在元宵节这么一个更为盛大的日子里带着妻子出去看人头,况且这么多人,万一发生了踩踏事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秦桧越想越后怕,他不由得为自己做出了英明决定点赞,至于明年的元宵节那就明年再说吧,还有一年的时间,总能想出对策的。
“嘎嘣嘎嘣……”耳边传来磨牙的声音。
秦桧瞥了一眼趴在屋檐下认真地啃着那块骨头的法拉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动物的世界还是比较单纯的。
法拉利耳朵微微一动,抬起头一脸警惕地看向男主人,前爪按住骨头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圆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了一抹凶光。
秦桧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笑骂道:“蠢狗,谁会抢你嘴里的骨头。”
挨了一声骂的法拉利冲着秦桧龇了龇一口牙,随后低头继续啃着骨头。
“官人。”屋内传来王氏的声音。
“诶,来了。”秦桧抬头看了一眼大雪过后干净如洗的夜空,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只有远处能看到几颗星星闪烁,发出微弱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不料凛冽的寒气将他呛住,不住地咳嗽起来。
“官人?”门帘挑开,王氏一脸关切地看了过来。
“没……没事,咳咳咳……”秦桧一边摆手一边咳嗽。
“官人,快些进来,莫又着凉了。”王氏大惊失色,她没有忘记去年的情形,顾不得披上大氅,连忙从屋里走出来,将秦桧连拖带拽地拉进了温暖的主屋。
一冷一热,秦桧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官……官人?”王氏的声音都有些变了,她尖声叫道,“嬷嬷,嬷嬷,快,去厨房煮碗姜汤……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