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书，他不时地抬头看向门外，太子殿下临走前给他的那个眼色他自然是看到了，只是没想到赵桓口中的“以后”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他好像还有些没有准备好要如何开口。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秦桧猛地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黑色的衣角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秦桧“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很快地，赵桓那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的脸落入眼帘，他笑吟吟地看着秦桧：“先生，孤来看看你。”

对于太子，秦桧不敢有半点师生的念头，首先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教过他什么东西，其次能当上太子老师的，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鸿儒，就他那点水平，带幼儿园小朋友还差不多。所以，他一直拒绝太子对他的“先生”这一称呼，但是赵家的孩子似乎都是认死理的，叫了一声“先生”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在他的再三恳求下，这位太子爷总算是在外人前称他为“秦卿”，没外人的时候那一口一个“先生”叫的那一个甜啊。

“殿下快请进。”秦桧连忙将赵桓迎了进来，让他坐到了上首的位置，原本守在小炉子旁的秦忠非常醒目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与小明子一道守在门口。

“多日未来，先生这书架上的书愈发得多了。”赵桓瞥了一眼办公桌后面的那一排大书架。

“读书使人进步。”秦桧用沸腾的水将茶盏冲烫了一遍，变戏法般地拿出了两个只有茶盏盖大小的瓷杯，也冲烫了一下。他将茶饼捏碎丢进茶盏中，滚烫的水注入茶盏，随即盖上盖子，将盏中的茶水倒了出来，随后掀开盖子，再次注水，茶叶在水中翻滚，袅袅水雾升起，茶香四溢。

“先生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吗？”赵桓一边盯着秦桧沏茶，一边说道。

“书中自然是有这些东西了，只是要靠读书人去挖掘，我不提倡读死书、死读书，要将读的书活学活用在生活中，这才是读书的真谛。”秦桧再次盖上盖子，深褐色的茶汤倒入小瓷杯里，煞是好看。

“这是什么？”赵桓诧异地看着秦桧放在自己面前的瓷杯。

“茶呀。”秦桧端起自己的那一杯，先是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后沿着杯沿小啜一口，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头。

“这……这种煮茶的方式孤还是第一次见。”赵桓学着秦桧的样子拿起瓷杯，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唇齿留香，他咂了咂嘴，“这也是先生从海外异闻录上看来的？”

“不是。”秦桧摇了摇头，“这是潮州府一带的人们冲茶的法子，他们称此为功夫茶。真正的功夫茶冲泡起来要比我这个复杂的多，我也就只能在太子您面前显摆一下。”

“先生不是江宁府的么？怎么会潮州府的冲茶法子？”赵桓不解地问道。

“……咳，是这样的。”秦桧开始瞎编模式，“我认识一个来自潮州府的人，他从潮州府来江宁府做贩茶生意，他原本是想着将那边的冲茶法子也带来，但是我们这边的人都喝不惯，所以没有传开。我去过他的铺子，见此手法觉得新奇，便多去了几次，这一来二往的也就熟悉了，他见我喜欢，就把这冲茶的法子交给了我。”实际上是他读大学的时候，恰好同宿舍有一个来自潮州的同学，又恰好这位同学精通功夫茶道，喝了四年的功夫茶，就算学不到精髓也能摸到皮毛，忽悠忽悠这位从没见过功夫茶的太子爷也是可以的。

“哦，原来如此。”不谙世事的大宋太子就这样被秦少卿唬住了，他点了点头，端着小茶杯看了看，说道，“孤听闻潮州府一带民风甚是彪悍。”

“潮州府与蛮族混居，或许是习得了蛮族彪悍的民风，为人颇为豪爽，直来直往也没什么花花肠子，但他们做起生意来却非常精明，是一把好手啊。”秦桧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感叹道。

“所以潮州府很富庶么？”赵桓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潮州虽然比不上江南一带是鱼米之乡，但百姓也是丰衣足食。据那人说，潮州府临海，每年夏季时不时会大风大雨，洪水泛滥，当年韩昌黎被贬潮州八个月，兴修水利，善用洪水灌溉田地，避免了因大旱造成农田颗粒无收的景象，当地百姓十分爱戴他，将江山全部改姓了韩。”秦桧将手伸向了在小炉子上沸腾的水壶。

“嗯，这个孤知道，孤还学过他的祭鳄鱼文。”赵桓也将杯中茶饮尽，笑眯眯地将茶杯放在茶几上。

“……嗯。”秦桧收回看向赵桓的视线，低头专注地看着茶几上的茶盘，注水冲茶随即倒入杯中，看着一点黑色的茶渣漂浮在深褐色的茶汤上，他挑了挑眉头，果然还是要专业的冲茶工具好啊。说起潮汕的功夫茶，又不得不提潮州的牛肉火锅，只是在眼下这个时代，牛为三牲之首，与农耕劳作息息相关，禁止私自宰杀，就算是老的不行不行的牛，要杀了它也要向官府报备才行，牛老了，肉质松弛了，做起来自然是没有年轻有活力的小牛好吃。想到这里，秦桧忍不住吧唧两下嘴，牛大骨加两块萝卜苦瓜熬汤做底，随后是牛各种部位的肉放进锅里涮一涮捞出来蘸沙茶酱吃，如果有牛筋、牛百叶、牛肉丸那是最好不过了，吃完了所有的肉类，最后的汤拿来煮个生菜粿条，加点特制的辣椒酱，光是想象也让秦桧默默地咽下一大口口水。

“说起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