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的绿眼睛看着夏洛特和吕克。他的瞳孔里,面无表情的男人正看着他们。
他轻轻地笑了笑,脸上的笑容亲切得像他们熟悉的阿兰。
那双属于年轻人的光滑双手拉开椅子,从容地坐下,就像每天早晨一样……
“恶魔总是被嗜血和杀戮的欲望影响。我们总是比大多数的人类更加不自由,难以随心所欲地去满足自己的大多数欲望——毕竟在诸神庇护下的人类的社会里肆意放纵无异于赏金千万费尔金的通缉犯在特里尔街头大喊自己杀了人。”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用刀叉切割着煎蛋,将蛋白切割成块块小正方形,并且吃掉了那些小边角料,
“正因如此,大多数恶魔都会培养一些小爱好,来转移或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园艺、烹饪、雕刻、绘画、写作……至于我?我经过多次论证,发现自己的爱好就是谋杀本身。那些我尝试培养的爱好,最后都会变成谋杀的帮凶。我唯一的选择是忍耐。时刻紧绷着神经,不让自己放松下来,也不去‘看’你们……”
他用叉子完美地兜住了半液态的蛋黄,一口吞下。再按照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顺序歼灭了那些方形蛋白。
整个画面怪异地让人想要发笑,他的行为就像一个孩子,认真严肃地进行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混乱却具有独属于个人制定规则的过家家游戏。考虑到附身并不会让他成为阿兰的舌头和胃袋,他控制着阿兰进食的行为就更像一场有着奇怪规则的游戏了。
和他平淡的语调一样,滑稽与平和盖不住那看不见底的冰冷刺骨的黑色湖水。好在魔鬼的特性还有给予人们降低思考能力的恩赐,像一层雾气一般盖住了湖面,在提高死亡率的代价下有效地减少了过路者的恐慌。
“所以,三位,请见谅。不要在意我那些不太合理的行为。”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准确的说,是可怜的阿兰的嘴,“不得不说,我之前的莽撞行为让三位产生了不好的感觉,我对此深表歉意。但是我必须要赞美诸位的应对——成功地给了我时间找回理智,克制住了自己,从而成功地阻止了几位沦为冲动之下产生的糟糕作品。
“就如那位女士所说,诸位不妨冷静一点。特别是这位先生——我一直在帮助您控制胃部,试图阻止您的胃酸分泌过多而引发呕吐。即使如此,您的喉咙现在还是有些太酸了。嗯——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们,在恶魔面前情绪如此激动,就像是猎物面对猎手露出脖颈,递去刀子……让我有些为难啊。
“接下来我会带领您品尝牛角面包。请您冷静一点,不要吐出来了,也不要让我在水池里清洗您的胃……”
他确实是一个恶魔,诚实中充满鲜明的恶意。
“所以……你……不会杀我们?”卢克手上的餐具上下抖动着,碰得盘子的边缘咔咔作响。
“我希望不会。”“阿兰”笑着接住了卢克手中掉落的叉子,握着叉柄,将叉子对着自己递给了卢克,“我会努力克制自己的。你也要小心。”
“您来找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夏洛特抿了一口咖啡。
“准确来说,我原本要找的只有一人——拿走了维罗妮卡·贝尔勒重要遗物的那位。”他指了指“自己”,“那件遗物就像插在石头里的剑,谁先拿起就认定了谁。”
“它现在仍然与他有一种联系。”夏洛特放下咖啡杯,低头看着那双手。
“是的。女士。”
“这种联系的范围……”
“还需要通过实验证明。”
“……我明白了。那件遗物现在在哪里?”
“被我回收了。”
夏洛特皱起眉头。她本能地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不适合多问——阿兰啊,你的命运还真是……
“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女士,你们算是他的家人吧。我认为,家人还是要在一起比较好。”“阿兰”笑了笑,“我要带着他去特里尔,希望你们也能一同前去。我会为你们提供路费和在特里尔的生活费,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提供合适的身份证明。”
去特里尔……这就是命运吗?夏洛特在心中轻叹。
“如果你们愿意帮助我,我将不胜感激。”
夏洛特又抿了口咖啡:“这是邀请吗?”
“不,是威胁。”“阿兰”“笑”得更开心了,“你们三位也可以以神奇物品或是活尸的状态前往特里尔。”
夏洛特笑了,吕克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却发现她的眼里并没有笑意。
“听上去不太礼貌。”
“当然。我是恶魔,不是格尔曼·斯帕罗,礼貌就和我的人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