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 忘年交坐而论道 庄稼汉偏做强梁(2 / 2)千载义士首页

赵老丈看出千载心事,亦难开解,只得说道:“千载,今日你我二人这坐而论道也是老朽平生一大快事。老朽平日里钻研老庄之学,隐居后更难再有入世之心,正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只愿清风明月常伴则满足矣。可你不同,你如今正是风华正少,切不可学我。否则,终将自我桎梏,不得有大作为!切记切记!“

此时宋越推门出来,笑道:“哎呀,你们这一老一少也是不累,说了半天我听不懂的话!”赵老丈答道:“自然是累的,可这累也有累的乐趣,多少年了,没有人与老朽如此说话了!”说罢,老丈觉得乏了,也便回房歇息去了。

再说这两日醉猴子身体正慢慢恢复,偶尔醒来,却仍是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这也难怪,只因他多日未曾进食,每天只是喂些汤药。千载见老丈回了房,便和宋越去看醉猴子,二人陪了一会,忽见醉猴子说起梦话,额上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痛苦,直喊道:“姐姐,姐姐......“宋越见了,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用袖子替他擦着汗,轻声道:”姐姐在这,姐姐在这........“那少年在梦中将宋越的手抓得紧紧的,口中又喊:“姐姐别走,姐姐别走......“宋越也只答应着,”姐姐不走,姐姐守着你呢。“如此过了片刻,他才安静下来,又昏昏睡去。

宋越为他掖好被子,转过身来,千载这才看见她的眼眶都变得通红,眼睛里噙着泪。千载道:“姐这是难过他了。”宋越道:“他才这般小,都只是个孩子,却落得如此可怜,梦中还叫着他姐姐,怎地让人不心疼?”千载听了,沉默不语。宋越忽又问道:”他可曾和你说过他有个姐姐?”千载道:“不曾说过。他只说过他有个爹,给他取了醉猴子这个名,别的都不知道了。”宋越叹道:“罢了,等他好了再问吧。”因担心官兵搜来,千载这几日也不能出去,只在院中守着,又无一日不盼着金应的消息。

话分两头,却说金应携着张千载的亲笔书信,路上一刻不敢耽搁,快马扬鞭,只几日便到了余杭,见到了宁海军节度判官文天祥,奉上书信,说了来意,天祥不敢迟延,想了对策后写了回信一封,让金应带回,本想留金应歇几日,可金应心中念着千载他们,只住了一夜便想早日回黄州去,天祥见了,也不强留,于是吩咐下人备足干粮,换了马匹,便放了金应离去。

金应赶了半日路,眼见要到平江府地界,腹中饥渴,便寻得路边一处林子,将马放了吃草,自己也靠了棵树坐下歇息,谁知手中的干粮才嚼了两口,忽听四周树叶哗哗响动,从四面冒出十几个人来,为首那个癞脸竖眉,额上一道旧疤,手中抄着把木杆朴刀,看来是个头领。跟着的人却个个衣裳邋遢,有的连草鞋也不能成对,手中尽是些锄头木棒,再看那最后头,竟还有个老叟,看年纪没有七十却也差不多了,一根竹竿紧紧握着,两个枯枝般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这十几人小心翼翼将金应围住,为首的这才说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金应听了,也不起身,只笑道:”我平日里只在说书的那里听过这话,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这光天化日的,你们这些强盗倒也不怕,稀奇稀奇。“那头领道:”嘿嘿,也真稀奇,平日里遇到我们的都吓得屁滚尿流,可今儿遇到的却像个硬茬,竟还笑得出来,“说着将手中的朴刀一横,刀头对着金应的心口又道:“我也不管你是哪里的好汉,今日我们兄弟既撞上了,算你走运,你只管把包袱留下,我们也就放你过去,只劫财,不害命。”

金应道:“哈哈哈,如此说来,你们这强盗也做得仁义。若是我今日偏要带着包袱走,你又如何?”头领急道:“那...那...那你就休怪我们伤了你性命!“金应心道:“他娘的,真是瞌睡来了个枕头。这几日也没好好活动活动,骨头都痒痒,今日就拿这几个舒展舒展筋骨,顺道将他们拿了见官,也省得他们日后再劫别人钱财。”于是他挎好包袱,腾地站起身来,,只扫了一脚,正踢在那朴刀柄处,只听“倏”的一声,朴刀穿过人群,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直挺挺扎在地上。头领只觉手上一空,竟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这才钻到后头,大叫道:“兄弟们,打他,打他。”众盗听了,也便挥动手中家伙,一齐向金应招呼过来。金应见了,起初只是左推右挡,闪转腾挪,将强盗们看的瞠目结舌,却打不到他分毫。后面金应又夺下一根棍子,对着众盗们抡扫挑刺,直把个棍子舞得呼呼生风,棒头都舞出花来了,棍子所到之处,有的抱头,有的捂臂,还有的干脆被挑翻在地,趴在地上不再起来,却个个鬼哭狼嚎。那首领见了,急得哇哇大叫:“一群废物,没用的货色,这许多人都打不过他一个,看我的。”说罢便从地上拔出朴刀,双手攥住,纵身跳起向金应砍来。

金应眼见这刀势大力沉,正欲退后闪躲,忽然听见背后风声呼啸,似有什么破空而来,忙将身子一低,耳边只听“噗嗤”一声,再抬头看时,那强盗头领胸口已被一把军刀透身穿过,直没刀柄,一股血顺着刀口涌出,只见那头领慢慢将手中朴刀扔在地上,低头看着胸口的那把刀,眼珠子瞪得滚圆,嘴唇翕动,金应想着上前扶时,那强盗扑通一声,扑地倒下,到死也没能闭上眼睛。

金应回头看去,这才见身后一军汉模样的人缓步走来,这人约莫有个四五十的年纪,身高七尺,头上顶着青头巾,身上一袭绿袍,脚上着一双将军靴,大耳圆面,方口阔唇,脸上带着天生的骄傲神色。只见他走到跟前,将那强盗头领一脚踢翻,又一把拔出刀来,在死人身上蹭了又蹭,直把那刀上的血擦干净,闪出寒光来,这才看了一眼金应道:“兄弟,对这些强盗何必留情,我在远处看得心焦,这才出手相助,你也不必谢我了。”

那群强盗早被这眼前景象吓破了胆,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个握锄头的强盗哀求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们本是这附近村子的庄稼汉子,只因年景困难这才铤而走险,偶尔到这林子里劫个道,混个饭钱,却从未伤过一人性命,大爷们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说罢又是磕头,其他人也跟着求饶。

军汉听了,走到那人跟前道:“你们这些刁民,确实奸诈。若是今日不遇见我,你们还不知要作恶到几时,哪里又会说出这般悔改的话来,若是你们当真是真好汉,硬气些,我倒也会佩服,饶了你等性命,可你们却似那墙头草般,真真让我憎恶。”说时迟那时快,手中大刀一挥,“噗、噗、噗”,又是三人命丧黄泉。那强盗中年纪最大的老叟只看了军汉一眼,军汉将那眼珠子朝他恶狠狠一瞪,老叟竟被吓得昏死过去。军汉见了,哈哈大笑。金应一时心觉不忍,忙上前拦在那军汉身前道:“这位兄台,他们虽是强盗,只需拿了见官,依律法处置,岂不最好?”军汉道:“区区小事,那官府哪里有空闲来办这案子?再说,他们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并解决了,不是省事?”金应道:“兄台这话不妥,话说‘国有国法’,即使是杀人放火也自有那官府按大宋律法处置,若是到处滥用私刑,这大宋国岂不是乱了套?再说了,你看看这些人,分明就是庄户人家,哪里像个真强人?教训一番就是,何苦又害那么许多性命?”军汉道:“没想到你倒是个好人呢。罢了罢了,你说咋办就咋办吧,我不管了。”说着军汉转过身去,自顾自擦那佩刀去了。

众人见自己性命保住了,忙对着金应磕头拜谢。金应从包袱里取出个银锭子给那些人道:”你们今后再不可做这劫道的买卖,却需安分守己。这锭银子,你们拿去,把他们几个葬了吧。去吧,去吧!“那些活着的接过银子,又是千恩万谢,也便抬着几具尸体走了。

金应见众人散去,自己也便牵回马匹,准备赶路,正要向那军汉道别时,那军汉忽道:“这位兄弟,我见你也似出身行伍,今日相见也是有缘,这时日尚早,你我何不找个地方喝几杯?”金应回到:“我有要事在身......“军汉打断道:”什么狗屁要事?方才我要是不救你,你这会儿又去哪里赶路?你且要识个好歹才是。“金应听了,心中不悦,道:”你是何人?却要我识好歹?”那军汉见了,笑道:“哈哈哈,有脾气好,有脾气好,我就说这当兵的哪能是个没脾气的,除非是个软蛋。你问我是哪个?我告诉你,我叫刘整,潼川路安抚副使刘整。你听过没有?”

金应听了,心中大惊,往日在军中,他就曾听过一个响当当的将军名号——“赛存孝”,正是叫刘整,难不成眼前这人,就是那“赛存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