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与的叹息，几不可闻。她略微退到张雅颂的身后，漫不经心地在挑吃喝。

“我说，我跟他分手了。”这一次，张雅颂看着老谦的双眼，说得坚定不移。

“我听见了！”老谦语气着急，“我就是，就是觉得，不可能啊……早段时间，他不是说要跟你去美国的嘛？我说……那边刚放开呢，他这是打算要去送死？他说，他不管，就要去。这会，又不去了？分手了？你俩这是闹着玩呢？是不是因为卫家那个小女儿？嘶——不对！他可是很肯定地跟我说过，他俩没关系的。”

张雅颂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老谦：“那，你俩既然不是因为他变心，他还这么紧张你，难不成，是，你变心了？”

张雅颂忽然觉得老谦有难得的单纯可爱，这也许，是费扬始终将他当作好朋友的原因吧？

她优雅一笑：“都不是，我们是和平分开的。”

“鬼才信！”老谦的语气像个判官，“要真是和平分开，他至于这么长时间不露脸，一会说去西南，一会去华中，一会又是华东的？这都快一个月了，还不愿意回来呢！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反常呢，问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还不说！”

说者老谦无心，听者张雅颂却心有不忍。

她迟疑道：“他也不是20出头那会了，成熟是好事。”

老谦摇摇头，摆摆手：“你还是不了解他！”

说完，他也不着急，先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后，才继续：“以往，他情场失意，遭殃的都是我们，陪吃陪喝不止，还得帮他瞒着家里，他哪次不是……把我们折磨得跟他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次能忍得住？我觉得不对劲！他跟文少两个人啊，指不定在上海憋着什么坏不告诉我呢！”

张雅颂问：“他去上海找文迁了？”

“对啊，上星期，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给他补过生日。他说，要去找文少和莉敏，说是探望小侄子。这都几天了，看全家也够看几遍的了！还呆在上海？不行，回头我得好好问问他！”

张雅颂又想起那天晚上，和杨若与、骆琳的聊天。她总觉得，自己对费扬、文迁、地下钱庄、卫霄苒、刘家这一干人等的猜测是对的。

文迁家在内地一直是文娱类商业地产的翘楚，而港岛的刘家，则是奢侈品商业的地产龙头，两家的联姻，本是天作之合。有了文家和刘家的这层关系背书，加之费扬与文迁多年的兄弟情，费、文两家联手，想要共推项目，就是如虎添翼。

所以，于公于私，费扬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老谦见她不说话，才后知后觉自己有点话多，笑了笑道：“你放心，到时候啊，我一定帮你好好骂一骂他，说什么也不能跟你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较真啊！作为男人，不知道让一下自己女人，这真是，太该骂了！”

张雅颂着急地伸手制止：“真别……我们俩不是在闹别扭，分开，是深思熟虑过的结果。还有，你也不要跟他说，今晚见过我，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了。”

“奇了个怪了！”老谦又急了，“你俩费那么大劲才在一起，又为什么理由非要分手啊？你知道吗？那时候，为了你从英国回来的事，他不止求着我，找舅舅要了机票，还非逼着我，偷偷把他塞到那个航班的机长室里。结果，机长铁面无私告诉了我舅，他还死活不肯下机！非说，你住的地方离上机点太远，怕你找不到，怕飞机不等你就飞走了！是我舅好说歹说，保证等人齐才返航，他才被拉了下来！为这，我都被我舅骂了好大一通！”

张雅颂不知，英国那个私密航班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插曲。他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他只说，不容易，仅此而已……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也无法回答。

曾经的爱情蓝图，已经沦为废墟。这一次梦碎，她的世界，和他的，已再无关联。她已经每天每夜，用尽全力在说服自己，去接受，去放下了。他们一个个的，为什么还要那么好心？怕她没一次痛醒吗？所以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在赤脚行走的她面前，洒落图钉？

杨若与在一旁听不下去了，站出来说：“好了好了，你质问她有什么用，又不是她的错，这个决定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去问你的好兄弟去，别抓着一个还在康复期的人问个不停。”

说完，她拉上张雅颂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老谦来不及反应，只能眼见她们离去，转头就拿起了电话。

电话拨通：“费少，你猜我刚看见谁了？”

“谁？”

“你嘴里十全十美的张大美女啊！”

一听是她，他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问道：“她……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就今天的私募基金论坛，结束以后，晚上还有个酒会。欸，你这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啊，看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们分手了，还不让我告诉你，今晚碰到她了，说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了。所以，你们这是真分手了？”

那边忽然不说话，就在老谦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才传来低沉的一句：“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你跟那卫主播没关系嘛？前段时间，你还计划着跟她去美国买房，登记结婚来着，这才多久，分手了？”

“你别问了。”

老谦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异样，停顿了好一会：“我看她，这次出院瘦了不少，说起你，好像，还挺伤心的……你俩，非得这样？”

那边不说话。

老谦不得不放弃：“行了行了，等你回来再说吧。你还在文少那？”

“嗯。”

“行，早点回来，我给你接风洗尘，补过生日，再陪你大醉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头的费扬，声音嘶哑：“别整那些了，我没时间，回去还有得忙，先这样吧。”

老谦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脸色也暗淡了下来，心想，这回的费扬，可真太难以捉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