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安静地驾驶着车子，一路往西湾方向去。张雅颂看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街景，却似乎没有景致能入她眼。

她和杨若与受邀参加这一年的私募基金投资论坛，一路上两人在后座，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论坛总共开三天，但张雅颂细细研究过议程，发现只有今天下午的内容值得一来。因为，下午除了有业内大咖分享真正的实绩，几家国内和港岛的大私募也会出现在论坛后的酒会。

说是受邀，但邀请函却是杨若与央了她的方世伯要来的。而方世伯背靠的是港岛私募界，其太太也是刘家人。起先，杨若与只告诉了自己前半部分背景，而后半部分的背景，不是被刘家的势力短暂逼离过公司，她还不晓得。

杨若与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当初并未在意这一层关系，也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张雅颂会跟刘家扯上关联。

当然，这样的私募大事，即使她弄不来邀请函，张雅颂仍然能从包姐处入手。想了想，包姐……却也是费扬给自己的资源。

在海市，似乎无论从事什么行当，一旦做大了，都绕不开这些大家族。

她渐渐发现，好的资源背后都有掌握的人了，这个现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原以为能和杨若与，互相依凭，在不动产基金投资中，杀出一条血路，寻找到她想要的项目，左右其建设。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好的项目早已入了大企业大家族的囊中，根本不可能还流通于世，想要参与大项目的投资建设，唯有抱对大腿。

起初，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厉害关系，只是没想到，资源居然已集中到这种程度了——各行各业寻根溯源到最后，都是那些个人。也就是说，无论怎么夹缝中求生，总是躲不过王家、陈家、李家，还有……费家。

“上午送你爸回去了？”杨若与在车内边照着镜子补妆，边问身旁的张雅颂。

“是啊，本来他也没退休呢，昨天陪我复诊完，听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就要买高铁票回单位去了。”

杨若与收起镜子，看了看前方的导航，确认路况和剩余车程：“那你妈呢？”

“她反正退休了，虽然还在官方的公益单位担任职务，但确实也比较自由，又说放心不下我，非要留下来照顾我。”

杨若与看了看她的侧脸，若有所思：“所以，她是打算彻底退休，一直留在这里看着你？”

说是照顾，怕不止呢吧？杨若与自是知道她和费扬分开的真正原因的。这些天来，眼见好闺蜜表面上一切如常，实际却时不时地失神发呆，想她心中定是难受的，也知道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只怕她，在父母面前，也得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张雅颂回过头：“谁知道呢，反正，她说等到春节跟我一起回去。也许，春节后就不来了，又或者，春节后还会过来吧。”

杨若与听着她的语气，仿佛有千钧重担般，勉强一笑：“也好，这样，你也有个贴心的人照顾着，总比自己一个人的强。”

车子踩着点驶达目的地。

场内人头攒动，根本瞧不清谁是谁，台上催促落座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她们也顾不得许多，匆忙寻了位置坐下。

下午的论坛，张雅颂因为感兴趣，听得仔细，一下便过去了。

杨若与则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过这种讲课似的环节，甫一听到主持人说今天的议程结束，便迫不及待拉起张雅颂，往酒店楼上的酒会去了。

张雅颂随着她，跟几个私募大咖自我介绍一番，互递了名片，加上了联系方式，才消停了下来。

此刻，两人正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挑着吃食。

垫完肚子，她端起一杯温白开要喝，忽看一旁的香槟酒包装似乎模样熟悉，又低头研究了一番。

她正认真搜寻着记忆碎片时，身旁响起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哟嫂子，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张雅颂转身一看，居然是莫家谦。这下，她总算记起香槟酒为什么熟悉了。

她略感惊讶：“你怎么会在这？”

虽说上一回见他，闹得她和费扬冷战了许久。但如今，人事已非，又逢社交场合，她早已放下对老谦的嫌怪。

老谦端起桌上盛着酒的香槟杯，示意道：“来给大会送酒啊。”

张雅颂：“就这么点事，还需要你亲自来？”

“本来是不用的，但是这酒会也太讲究了些，又是讲档次又要求高度私密的，下面人来，主办方说不放心，非逼着我出面，还给我找了个很好听的借口，说是邀请我参加酒会，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我嘛。”

张雅颂淡淡一笑：“我看……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借机邀请莫总赏脸光临吧。”

莫家谦豁然一笑：“啧！要不咱费少总说你冰雪聪明呢，还是你会说！不过，你可别喊我什么总的，见外了！跟费少一样叫我老谦，啊？”

冷不丁听见别人再度谈起他，她心内一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懂勉强一笑。

杨若与似有察觉，主动问向老谦：“所以，你今晚，是一个人来的嘛？”

“是啊！”老谦干脆利落的回答，却引来张雅颂的莫名失落。

眼明嘴快的老谦立马领会：“我说费少这人啊……真是……之前你住院了，他天天往医院跑，不露面我还能理解。这怎么，你都出院了，我也没见着他人啊！就连咱们年年给他办生日的惯例，他都打破了，直接就没回来过！打电话问他好几次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信……”

“是吗……”张雅颂听他言下之意，仿佛，他并不知道自己和费扬分开的事，想来是费扬没说。

她不明白，既然有多次电话联系，为何，他连最亲近的朋友们都不告知。

她思忖着，自己该不该说。私心里，她很想知道他的消息，但，每每听到别人在她面前谈起他，仍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她更觉难受。

“欸，你这怎么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呢？”老谦终究发现了端倪。

杨若与不说话，张雅颂支支吾吾道：“老谦……我跟他……”

老谦很有耐心地等着，张雅颂却眼神闪躲，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眼睛随着放下的杯子，看向了餐桌：“我们俩，分开有一段日子了。”

“什，什么？”他好像没听清，又好像觉得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