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小宝他真的还活着。”
宣医师嚎啕大哭,声音听着又像是在笑,十分滑稽。
众人都能理解他的情绪,并未做任何劝说,耐心等着。
片刻之后宣常的哭笑声停住,石室中逐渐亮起白光,温和,仿佛附着在石壁、穹顶,乃至每一个人身上,看不见任何阴影。
苏服白侧过身,避免看到他额头的印记。
对面发出一声惊呼,显然是宣医师装回眼睛之后看到他双眼健全,和之前说的不同。
“多谢苏神官,没有你的坚持,我不会喝下睡药,也就无法确定小宝是否真实存在。”
深鞠一躬,脚步匆忙的走出石室。
白光照出满地碎石,照出石壁、穹顶的坑坑洼洼,也照出那一段仿佛融蜡的甬道。
直至此时宣常完全相信了,再无半点质疑。
苏服白打断他低声的啜泣,“宣医师相信小宝还活着,为什么又突然质疑他的存在?”
“如果一个人活着,他怎么会只有过去,只因我的喜悦而喜悦,只因我的悲伤而悲伤。我总是劝说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时间久了怎能不怀疑?”
听了他的话,苏服白对牧孝衡的所谓骗和戏又打消了几分质疑。
“小宝……”
宣医师哽咽哭泣,很快便止住哭声,自己劝慰自己,“我应该高兴,应该高兴的。”
情绪渐渐舒缓。
苏服白的脑海里重复着“骗”与“戏”,重复牧孝衡那段匪夷所思的话,抬头寻找,却不见牧孝衡的踪影。
强烈的虚幻感再一次袭来。
两个世界,相同与不同,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交织,撕裂,每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都在增强虚幻感,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不,是从他的意识中,从他身体的每一处,好像整个人要裂开,这种剥离撕裂的感觉实在痛苦。
奇怪的是呓语并未发作,只是低声在耳边呢喃,传递毁灭的蛊惑。
“苏神官,你不必对此感到惊讶不解,神骨是神秘而离奇的,与它相关,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要我们不去质疑,就不会感受到痛苦。”
宣医师叠起一块布遮住印记,含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他并不知道苏服白痛苦的真正原因。
“吉量神怜悯,小宝真的去了神国,终有一日我能和他团圆,父子二人再也不分开,他再也不会孤单了。”
“苏神官不必纠结其他的事情,你现在也应该高兴,你来找我为方神官治疗,方神官已经安然无恙,再去想别的事情不过徒增烦恼。”
“只要两位神官找到新死的尸体,我随时可以为方神官换掉这身破烂的皮肉,让他双目健全。”
如果说此前是迫于无奈,现在的宣常就是迫不及待了,要不是怕苏服白不答应,他马上就把陈启文的眼珠子和皮肉换给方舀。
宣常一拍脑门。
“方神官,那颗眼珠子……”
“就知道你家小宝,可算是想起我的事情了,”方舀低声的抱怨,连忙从怀里掏出眼珠子,“有爹心疼就是好。我爹娘不在这里,不然看见我这副模样也会心疼的。”
活生生的人,就好像一台机器,眼珠子是上面的一颗螺丝,宣医师舞动铁片小刀,将“螺丝”拧紧,严丝合缝。
黑洞洞的窟窿里被塞进去一颗圆溜溜的珠子,下一秒它便上下左右的转动,倒映着微弱的白光和道道人影,传递出喜悦、释然的情绪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