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陆子策看着许宁下午开始就闷闷不乐。 他承认自己当时是有点慌了,打了个电话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发了短信又一直不回。再有跟踪狂的几率倒是不大,但是许宁那个病总归是心结,陆子策了解到情况的时候正巧带着许宁就来看画展了。 莫小白确实是弄到了病历,或者说,不仅是病历。 他直接找到了许宁当时就医时候的医生。这位医生同意和陆子策沟通,但必须是陆子策本人,之后就咬死了职业道德,多一句话也不说了。陆子策再怎么也是正经商人,逼人口供的事儿做不出来,况且对方讲的有理有据,他只能等画展这边的事情平息以后,再着手解决下一步。 但画展这个事儿显然一时半会解决不了。 许宁总觉得整件事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身边秘密织起来的一张大网,等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笼罩在这张大网里面了。 但如果说到父亲的画,确实残忍,自他去世以后,生前作品的价格几乎都翻了好几倍,许宁不关心画事,但父亲去世的时候有许多收藏家希望许宁作为遗骨能够整理她父亲未完的作品。许宁当时年纪太小,经历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濒临崩溃,实在是没有心情做这些。 于是一拖也就这么多年下来,父亲的作品至今还封存在原来自家那栋小别墅里。 许宁还是重新去了一趟画展,直言身份才见到了负责人,不过这次见着的却是一位女性负责人,看着年轻,做事还很干练的样子。 “我们画展办完本来是要搞拍卖会的,但是邵女士,您是认识邵女士的对吧,她坚持画作鉴定需要一定时间,于是让我们把拍卖会延后。” “其实您是知道的,一幅画出现阴阳画作这种事,两幅作品都是真迹不说,加上许先生的声誉问题,这两幅画的价格跟着也会水涨船高,我看你殷切,跟您透个底,这种局面我们老板是乐享其见的。” 许宁也知道。 《冬天》算是父亲生前非常重要的作品之一,第一次展出的时候就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当时画坛买卖低迷,哪怕是这样也拍出了相当可观的价格。父亲死后,《冬天》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如今出了阴阳画这样的事,猎奇的事最受人吹捧,如此想来,只怕价格还得翻倍……甚至是多倍。 说起来,这件事除了对父亲声誉造成了巨大伤害之外,对所有人倒都是好事。 “但如果说真的是阴阳画,那我父亲也是当初卖了第二幅《冬天》,那卖家呢?”许宁说,“当初买了第二幅画的卖家呢?如果两幅画真的是一模一样,你们是怎么确定,这里展出的是第一幅,还是第二幅呢?” 负责人抿唇笑了一下,表情讳莫如深,半响才压低声音对许宁说:“我们这里是您父亲当时卖出的第一幅画,因为我们老板当年是在《冬天》的初次展览上就买下了的,这幅画一直收在仓库里,报保管的很好。” 许宁记下了,想着回去要查证一下这件事。 负责人继续说,“二来是另外一边的拍卖会,实际上和我们这里接洽过了,他们已经承认了,他们手里那幅是所谓的‘第二幅’。关于那位买下第二幅的卖家,他们也讳莫如深。” 许宁深深皱眉,“我想确认一些……真的两幅都是真迹吗?” 对方点了点头,“不仅是请了邵青云女士,因为最近拍卖会多,两边画展都来了不少专家,是做了专业鉴定的,大家……都得出了相似的结果。” 许宁也没想到这位负责人愿意说的这么透,临走前再三和对方道谢,女子对她笑得和气,“我读书的时候得到过您父亲的指导,一直也十分相信您父亲的为人,出了这样的事,就当我尽点力吧!” 出了这家画展,许宁本还在纠结如何能弄到另外一个画展的邀请函,邀请函就乖乖送上了门。 是齐岚送来的。他邀请许宁和陆子策参加齐家举办的拍卖会,据说他们收录了第二幅真迹《冬天》,还希望许宁作为许静安的女儿,可以莅临鉴宝。 许宁理了理思路,b市画展的作品是没有问题的,人家也是合理操作,关键是齐岚家搞的那个,不仅突然冒出来所谓第二幅,而且还搞得声势浩大,满城风雨。 关键是,在这整件事情里,邵青云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齐岚家的画展还有几天,莫小白打了电话来催陆子策回去开会,说得言辞恳切,叫人潸然泪下。许宁当机立断地退了房,把行李扔上车,让陆子策回去上班。 回程不比来时路,许宁一路清醒,也就不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是如何晕晕乎乎的上了车,她静下来的时候细想,每每想到出发那天总觉得一段心事埋在心里讳莫如深,只有一个陆子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场景记得清楚。 其实从来,都只是陆子策记得最清楚。 “你胡思乱想什么?”停车入库的时候,陆子策的侧影最好看,单手把着方向盘,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便一把倒了进去,干净利落。 许宁看车子停稳,忙不迭地跳下去,“没什么啊,赶紧回家吧,你赶紧去上班,拜拜。” 许宁走到电梯口才想起来行李没拿,回头就看见陆子策拉了两个行李箱拖拖沓沓地走过来。许宁就只好挪回去接过自己的行李箱,“你这样哪有一点靠谱?” 许宁没话,就仍他讲了。 画展几日,多事之秋,许宁直到进了自家的小屋子才觉得轻松很多,洗了个热水澡整个人才活过来似的。 旅行仿佛日常生活的番外篇,悲欢起伏都在路上走完,回家的一瞬才是重回正轨。 许宁又打了电话过去给自己男朋友,这次倒很好,那边直接关机了。她突然想起来,本来他每天都是会发短信过来问候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却真的了无音讯了似的。 许宁捏着手机在客厅里走了几圈,然后才倒进沙发里,还没有两秒门铃就响起来,许宁吓得从沙发里跳起来。 开门一看理所应当陆子策。 许宁抱了个手没好气地看他,“陆总又什么事?” 陆子策皱眉,“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开了五个小时车带你从b城回来哎。”说着就从许宁身边侧身进门,他穿的就是拖鞋,怀里抱了个笔记本电脑,一点不见外的就进屋盘腿坐在沙发上,忽略屏幕上一排一排的马赛克,倒真的很想被家里人打出来的网瘾少年。 青年吧,说少年太抬举他了。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直辣辣的进我家吧,你家房子有刺扎着你吗?”许宁站在门口生气。 “哦,我家空调坏了。” “你家每个房间都有空调!” “每个都坏了啊!”陆子策理直气壮,“不信你自己过去看就是了。” 许宁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陆子策赶紧放下电脑,小心翼翼挪过来——小心翼翼是许宁从他的动作里总结概括的形容词,也可以换成蹑手蹑脚——帮许宁阖上了房门,“你怎么老生气,今天我来做晚饭好不好?” 许宁突然楞了一下,好像之前谁对她说话也是这个口气来着,好像惹了她生气一顿晚饭就能解决了似的。 “不吃不吃不吃,你真是烦死了,你们陆家是破产了吗?你能不能不烦我!” 陆子策被她吼愣住,许宁话一出口也有点后悔,但僵在原地一时没了下文,她本以为太子爷是要生气,却见对方抿了唇,叹了口气,“来,你哪里不痛快,接着来!” “我就是很烦人啊,我知道的。” 陆子策和许宁对视,许宁见他眼底晦明难辨,爱慕和隐忍交缠,她突然就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