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语默嘻嘻笑道:“我知道了,沈公子就是超一流高手,你若出手,他们不出三招就躺下了。”
沈傲庭认真道:“不,我厚着脸皮呢,勉强算一流,还算不得超一流。”
“那小姐是第几流?”
冯莘听到这句眼皮跳了一下,偷觑傲庭,见他面有赧色,声音沉沉地笑道:“师妹……她肯定是第一流的。”
冯莘脸上一红,自然认为师兄谬赞了。
杜语默还要打趣沈傲庭两句,打斗的三个人忽然僵住,他们彼此都拿不下对方,一时各持兵器对峙,王胜大口喘粗气。
颜秀趁他们歇手的机会说:“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大家切莫动武。诸位怀疑我们是人拐子,我们辩驳无用,你们自己问问这个女子,她到底是不是我兄弟的小妾?”他说话时声音也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泄漏出来,但脸上沉着,显然心理素质比王胜要强。
大家都把目光转到宫姑娘身上。
杜语默道:“姑娘,你别怕。你跟我们说实话,你从哪里来的,这俩人是不是人拐子?只要你说一声‘是’,我家公子行侠仗义,是个大英雄大豪杰,他们定然难逃我家公子的剑锋。”
冯莘满腹了然,语默这丫头自己想行侠仗义,可本事不济,先把傲庭拖出来背书。不过,就算语默不找这茬,师兄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听杜语默说沈傲庭“大英雄大豪杰”,她满心舒泰,十分受用,对杜语默颇具赞许之意,这丫头句句话都能说到自己心坎上。在她心目中师兄确实是英雄豪杰。
宫姑娘上下嘴皮阖动,在场许多人都盼她吐出一个是字来。
可是,她的嘴唇颤动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出口,最后轻轻点了点头。大家一愕,庞文才反应极快,跨前一步道:“你点头承认是被拐来的?”
冯莘大奇,庞文才对这个落难的姑娘怎么如此上心?
宫姑娘未作表示,颜秀紧接抢道:“放屁!她点头承认是我兄弟小妾。”
庞文才道:“不是他家小妾,摇头。”
颜秀道:“是我家小妾,点头。”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宫姑娘身上,宫姑娘虽然瞧不见庙中情景,但听了半天心中也升起一股今日要获救的希望,巴不得说一句“快救我”。但她转而想起被颜王二贼掳掠离京后,这一路上的事情。
起先,颜王只是点了她的哑穴让她跟着走,她几次趁二贼不注意写字向外界求救,却被发现。颜王恼怒之余,绑了她的双手,蒙了她的眼睛。她遭受这般对待,别人常常起疑,王胜、颜秀每次都用“逃妾”的谎言糊弄过去,实在糊弄不过时,就动手杀人。
先后已有好几人因为“多管闲事”被颜王杀死,宫姑娘天性善良,总是在心中难过自责,其实之前庞文才等人进庙后不久,她也曾张嘴“啊”了半声,却不敢轻易求救,便是惧怕颜王武功了得,只恐自己又连累了好人性命。
还有一件更令她惊惧之事,她怕自己求救不成,过后更遭颜王的加倍报复。此前她求救失败,颜王每每便以言辞侮辱,暴力恐吓,并威胁要施强暴,幸亏他们背后追兵甚紧,颜王赶着逃命,顾不上其余,好险一路上,她竟然得保清白。
宫姑娘时时思忖自己羊落虎口还能无玷,已然万千之幸,因此不敢再触颜王逆鳞,只怕惹恼他们当真做出禽兽之举。她至多不过一死而已,只是侮辱了血统身份。
这时她听出今日庙中人多,且人人具有侠义心肠,是个求救良机。但她不知道这些人个个是练家子,论武功不在颜王之下,愁思辗转之间只怕他们人再多也不过多添几个枉死鬼,自己罪孽更深重了。
她正犹豫不决,腰间一痛,有什么锐器抵住了她,颜秀在她身旁冷哼了两声。
宫姑娘心中明镜一样,颜秀哼这两声是在警告她,虽然不知什么东西抵住自己腰眼,但一定是颜秀捣鬼,顿时不敢冒险。
她好生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众人犹如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救人的热心凉了一半。
颜秀哈哈大笑道:“怎样,她自己承认是我家小妾,你们还不肯信?”
王胜乜斜道士和铁匠,问:“怎么,还要打架?”
道士和铁匠回头张望庞文才,庞文才情知拿不住他们实证,现在动手旁人未必肯帮忙。他不怕杀了王胜、颜秀,只怕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宫姑娘,可就大事不妙。没有十足把握,还是等一等再说。挥手让道士和铁匠退回来。
众人不再理会“逃妾”这茬,王胜走回火堆旁坐着,和颜秀彼此使个眼色,意思是说,我哥俩见机向庙外逃走。
宫姑娘此刻心中的绝望无以复加,她只道错过这次求救,恐怕再无机会脱离苦海。
这时偏偏听王胜对颜秀道:“兄弟,歇得差不多了,咱们继续赶路吧。”颜秀忙答应“好”。宫姑娘心头一冷,半张了嘴,却发不出丁点声音来,突然两只手一左一右拍在她肩膀上,颜秀喝道:“走!”和王胜一起站了起来。
宫姑娘从足底开始发起抖,全身筛糠一般,内心哀哀欲绝,不知怎样挣脱,只想:“我今番休矣,还有谁能来救我?”
火堆旁诸人都可怜她,可又不好置喙。
众人瞧不见颜秀手底玄机,冯莘在神像背后,居高临下,位置又正好,对颜秀、王胜和宫姑娘之间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满心不屑地想这两个人拐子果然可恶,抬起左手,拇指和中指捏合起,聚气于指尖,颜秀站起来,冯莘隔空一指头弹出,劲气击中他的右臂。
颜秀突兀地大叫一声,整条右膀瞬间麻痹,偷偷捏在手上的东西从袖笼中掉出,落地发出铛的一响。
火堆旁众人定睛一瞧,但见地上赫然是一枚锋利的青楞梭镖。诸人俱都扬起头来,目光投射在颜秀、王胜脸上。
他二人脸色大变,颜秀翻翻嘴皮子还想强行解释,杜语默已然怒道:“原来是袖底把戏,难怪这位姑娘不敢说实话,你们是拐子无疑了。”
梭镖掉出时,大家都瞧得十分清楚,颜秀的右手正抵在小姑娘腰后,颜秀王胜辩无可辩。
庞文才马上跟着道:“人家都说了是拐子,你们还不动手?”
他身旁四个高手反应极速,一起扑过去。
颜秀王胜连招都不敢接,一左一右拉了宫姑娘,倏然爆退。二人两把刀一起架在她脖子上,颜秀道:“你们不要动手硬抢,否则就是害了她的命!”
王胜道:“放我兄弟俩走。”
沈傲庭修眉微皱,冷哼一声,把手按在秦霜剑上。
王胜颜秀见他有意管这闲事,赶紧拉着宫姑娘又朝门口退去几步,喝道:“你们都不要过来!”
单游和马过桥彼此会意,单游道:“杀了这个姑娘,你们俩更跑不了,不如放了她,你们自己走吧。”
马过桥道:“是呀,我们不是官府,救下这个可怜的姑娘就算了,不会与你们为难。”
说着话,俩人一个绕到东,一个绕到西,把两头堵死了。
王胜颜秀眼见情势不对,已被这几个人半包围,冷笑数声,又退几步。
庞文才坐在火堆旁不动,抄着手慢悠悠道:“庙外有我们骑来的几匹好马,只要你们放了这位姑娘,大可骑上这些快马逃走,旁人绝对追不上。如果你们执迷不悟,非要伤害这位姑娘,我保证你们今天死在这座破庙里。”
冯莘遥遥地向庞文才瞥了一记,他已经是第几次欲救这个姑娘了?看来他今天并不是因为追杀我而到了这里,莫非这个小姑娘才是他的目标?——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庞文才几句话令颜王颇为心动,今天庙中形势危险,手里的宫姑娘恐怕留不住了,还是保命要紧。此处离弥勒教分坛已经不远,如果骑上马,半个时辰就能一趟来回,到了教中约齐好手,运气好,还能来找回场子。
俩人正自计较,远处马蹄声隆隆,踢踏踢踏一片乱响,以冯莘沈傲庭的耳力,竟然听不出到底有多少人正在向这座破庙急奔。
庙中诸客俱都一愣,这来的又是什么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