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51、暗藏(1 / 2)夺卿天下首页

冯莘轻功极佳,落地无声,趁着庙中三拨人彼此牵制了注意力,一溜就跃下神龛,身形快速在门边一闪,又回到后面的柴房。

她摘下斗笠,斟酌到若自己现在换了衣服一走了之,去前面有人烟的地方寻回一具棺材来,再返回将冯立羽敛葬了,这一去一来,耽搁不少时候,前面那些人到时多半都已离开。

可她总觉得庞文才这趟出现在破庙来得古怪,又想马过桥和单游两位仁兄还留在庙里,他们喜欢江湖上的热闹,凡事都爱插手,庞文才手底下虞侯和那王胜、颜秀都不是善茬,万一冲突起来,恐怕两位仁兄要吃亏。

思索半天,决定返回前面庙内,解下肩头包袱整理了一下衣衫,又犯起踌躇,她总不能堂而皇之地换一身扎眼的女装去。见旁边柴堆上摆放着冯立羽的遗物,他那个青花包袱里,还有几套男子衣衫。

冯莘灵机一动,找出一件淡蓝的长衫穿起,将满头青丝重新盘结作男子发式,拾起斗笠压在头上。这样勉强能掩人耳目,但她手中上邪剑却是重大破绽,庞府虞侯在这把剑下吃过亏,庞文才和他手下虞侯都是认识此剑的。

冯莘从柴堆中抽出许多木柴,打作一捆,将上邪剑藏在里面。然后披上蓑衣,将柴禾往肩头一担,马上变作一个樵夫。但樵夫穿长衫又不对了,于是将青衫的下摆全部撕去,改作一件短衣。

她从柴房后的女儿墙一跃而出,围着山神庙绕了大半圈,施展轻功蹿回雪地,跑得够远了,再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庙宇。她故意把脚步放得很重,好使庙里的功夫高手老远就能听见她来。

冯莘推开山神庙的大门,压紧头上斗笠,跨进了庙。她使劲跺脚,压低嗓子用力咳嗽几声,装作冷,瑟缩起肩膀。走近火堆旁,突然止步,像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而大吓一跳,赶紧扛着柴禾溜着墙根走到远远角落里,挨着半截倒塌的神像,背对庙里众人,畏畏缩缩地躺下了。拉偏斗笠遮住脸。

众人见他不过是个老实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也不管他。

单游可怜他独自瑟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好意叫道:“那位老兄,大冷天,你躲得这么远做什么,来火堆旁烤烤火吧?”

冯莘并不作声。

马过桥道:“算了,乡民。”

庙门外又传来匆忙的步履声,这次来人跑得非常快,脚步轻重不匀,轻的几乎落地无声,重的那个跑得跌跌撞撞,庙里所有人都凝了下神。

冯莘尤其惊异,这是哪里来的绝顶高手,这个人在雪地上行走几乎踏雪无痕,轻功与自己竟在伯仲之间。若不是同伴过于沉重的脚步把他暴露了,差点分辨不出走过来的是两个人。

来人到了庙门口,还没进门,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沈公子,这天要下雪了,咱们先进庙里避避。”

但听男子道:“好。”

庙门再次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火堆旁的人都感到沁骨的寒意。

一男一女迈进庙里,那女子走在前面,男子随后关门。女的脚步一滞,道:“哎呀,原来有这么多人在了。”回身牵了男子的左手,“沈公子,咱们也去火堆旁烤烤火。”

沈公子道:“好。”摘下头上的斗笠拿在右手,不着痕迹地缩回左手掸掸衣服,“走吧。”

冯莘全身剧烈震动,这一男一女的声音,怎么会……她几乎要坐起身子扭过头去。

“列位请了,路过之人入庙暂歇,借地方傍傍火。”那沈公子在说话,越听他的声音,冯莘胸腔内砰砰乱跳,心弦陡然拔高,这分明是她的师兄沈傲庭啊。

马过桥道:“何消客气,大家都是出门在外,请坐。”

隔了一会儿,忽听沈傲庭低声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和他同来的女子答道:“有点眼熟。”

冯莘确定无疑了,这说话的女子是杜语默,她果然没死。冯莘伸手按住了嘴,眼眶禁不住有点湿润,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颤抖,可双肩仍然微微哆嗦。

冯府灭门,一场大火后,烧成了废墟。她强忍悲痛收敛了冯府上下三十二具遗体,包括自己的父亲和二娘在内。可找来找去,死人堆中唯一不见杜语默。她那时就存下一线指望,说不定语默并没在这场横祸中丧生。

她北上京城,一路之上暗暗用心查访,巴不得探听到杜语默的消息,岂料突然间与她在这破庙重逢,并且,她身边还有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兄沈傲庭。她并不关心他们是怎么遇上的,她只在意他们是自己在世上唯二的亲人了。

冯莘登时就想冲过去与他们相认。

只听单游突然问道:“姑娘是不是姓杜?”

冯莘心中一惊,镇定思绪,忽然记起马过桥和单游在她的招亲擂台上与杜语默着过相,他们多半认出她来了。现在庞文才带着人就在庙中,若他知道了杜语默是冯府小姐的贴身丫鬟,是当天灭门的漏网之鱼,傲庭是我师兄,岂能放过他们?虽然以师兄的身手,庞文才带的几个人还不足为虑,但终究后患无穷。

她恼恨见不到背后情景,微微侧了下身子,左右观察之后还是神龛之上那尊山神像的背后,才是最佳的视点,居高临下可俯察全局。

马过桥用手肘撞了单游一下,朝旁边努努嘴。单游向王胜、颜秀,庞文才等人瞥了一瞥,不说话了。杜语默正要回答,看到了马过桥对单游的示意,她也朝旁人望了一下,意识到当着许多陌生人相认不便,便闭上了嘴。

旁人瞧得明白,心想这两个汉子果然认识这翠衣小姑娘,只是当着人多不方便搭话。杜语默一坐下,马单便一直盯着她脸上看,还引起了旁边傲庭的怀疑,以为他们系好色之徒。但慎重起见,他仍然先问道:“怎么,你们认识?”杜语默则告诉他“有点眼熟”。沈傲庭见杜语默欲言又止,便替她设想到,既然对面两人是杜姑娘的朋友,怎么才能让他们搭个话。

单游把头摆到一边,隔了一会儿,他觉出哪里不对,似乎少了什么,定睛再看,那里果然只有半截倒塌的神像。他暗自惊诧道:噫,刚才那个躺在角落里的樵夫跑了么,怎么凭空不见?

他转着头打量,这座狭长的破庙,四处门窗都紧闭着,庙中别无其他出口,一个人怎能凭空消失,难道他竟是鬼魅不成?

忽然杜语默大叫:“岂有此理!”猛地站起来,怒对王胜、颜秀,手指着他们中间那个被绑手蒙眼的可怜姑娘,“你们怎能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

沈傲庭瞧过去,也是大惊,当即站起,拱手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这样凌虐一位姑娘,非大丈夫所为吧!”

王胜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家逃妾……”

庞文才突兀地插话:“是不是逃妾谁知道?最近有一伙猖獗的拐子,专门拐卖人口,若拐的是年轻女子就诈言‘逃妾’,若拐的是孩童便假充自己的儿女,以此欺骗途人。听说这伙拐子就在附近,我看你们就很像,这姑娘是你们拐来的吧。”

冯莘藏回山神像的背后,这下视野开阔,把庙中情景尽收眼底。她怔怔地向沈傲庭和杜语默瞧去,两行清泪不觉沿着脸颊滑落。

庞文才旨在试探对面王胜、颜秀的虚实。单游哼了一声,愤然道:“人拐子最是丧尽天良,为了赚几个断子绝孙的黑心钱,造成多少人家妻离子散,痛苦终生?像人拐子这样的畜生,别犯在爷爷手里,否则抓住一个打死一个,替受害的老百姓出气。”

马过桥亦道:“可恨当今朝廷软弱,那起狗官十有九个都是人拐子的亲戚哩,对他们姑息松纵得很。朝堂上一堆朽木,欺压老百姓的时候多少霹雳手段,若能把这股狠劲用对地方,将这伙拐子杀绝种,天下不知太平多少。”

单游拍着大腿叹:“那是人拐子没拐皇帝的女儿,皇帝不心疼。”

他这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没想颜秀、王胜脸上肌肉首先抖了几抖,眼皮直跳。被他们挟持的宫姑娘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变得十分古怪,庞文才干笑,乜斜瞅着颜王。

沈傲庭见王胜、颜秀脸皮蜡黄、视线乱瞟,起疑道:“大家都说得很有道理,这位姑娘真是你们拐来的么?”他气沉丹田,闷声斥喝,在场诸人都感心脉一震,所有的功夫高手,都不由自主瞧他一眼,暗自惊异,这沈公子好深厚的内力。

颜王心怀鬼胎,更是被这一声震慑住,半天回不了话。

唯有冯莘暗喜,与师兄分别三年,他的内功又大大精进。

杜语默气愤愤说:“不用问了,就算是逃妾,这样捆手蒙眼,大冷天,好衣好鞋都没有,如此折磨人家,这两个男人也该死。”

冯莘皱眉,语默这副脾气,定要吃亏。不过傲庭在旁边,倒也不妨。

王胜猛站起来,抽出身后兵刃,横刀道:“真要多管闲事吗?”他说这狠话,嘴唇发青脸皮颤栗,其实骇怕已极,他已明白今天这座破庙高手云集,他与颜秀绝逃不了了。

果然他一动,守在他身边的铁匠和道士跟着站起。

道士伸手搭在他肩膀上,说:“你还是坐下的好。”手刚碰到王胜,王胜肩膀往下一沉,身子向后躲开,反手砍出一刀。

道士取下背后铁拂尘扫他下盘,铁匠踏中宫,拦腰就从背后给王胜一锤。三个人搭上手刹那间拆了七八招。二对一,王胜甚有急迫之状,但不露败相。

在场众人暗自吃惊,马单二人想这粗汉子脾气不怎么样,功夫倒是能看。庞文才虽不懂武,但见己方两人联手还拿不下他,也想这颜王二贼果然有些门道,难怪能从大内王希烈手底下逃出来。

杜语默见三人斗得凶恶,好生吓一跳,咬舌道:“这恶汉身手了得,幸好刚才他没有和我动手,不过有沈公子在,他动手我也不怕。”

沈傲庭微笑摇头:“他们打得都不对,别看他们出招凶猛,好像很厉害,其实也就吓吓人。真遇上超一流高手,不出三招,三个人都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