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鹿恍然大悟。
李秧煞有介事道:“你千万小心别惹着他,特别别提那天的事,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我喂他吃饭,他说我喂得太大口,我喂他喝水,他说我像在灌毒酒。”
青鹿一脸不可思议。
“就在昨晚,我给他擦身子,他还说我像在作画。”李秧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依我看,只有柔珂小姐才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青鹿难以置信她口中这孩子气的人,是他伺候了三年的世子爷。
他认识的世子爷是个平和稳重的人,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从不说一句重话,更别说这么故意刁难。
可是。
青鹿看了眼李秧黑青的眼底,憔悴的模样,又想起世子爷平时看她的眼神,以及三天前的晚上,寝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青鹿脸颊微烫地别开了视线。
世子爷对慕容姐姐,还、还是有那么些不一样的。
青鹿下去后,李秧提着食盒走向寝室,心里暗忖,怪不得夫人会派青鹿伺候世子,心思不是一般的伶俐,上辈子她居然没看出来。方才被她蒙混过关,下次可能就不那么好糊弄了。
她在寝室门口顿住脚步,然后将食盒轻轻搁在了门内那张高脚几上,朝里轻唤。
“爷,晚饭送到了。”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方才从外头进来还听见咳嗽声,分明是不想搭理她。
李秧想到大夫说的话,还是多嘴了一句:“爷,记得吃饭,喝多些茶,若有什么需要奴婢做的,请尽管吩咐。”
光线昏暗的床榻上,一具颀长之躯安静地向里躺着,一头长长乌发如一匹上好的墨缎,凌乱无章地四散枕边。
他四肢放松,面容好似睡着一般恬静,仔细一看,他眼睛是睁着的,只是目光不知凝在何处,眸底浮着一弧冷幽的光。
半个时辰后,李秧再来看,食盒原封未动。她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和他好好谈谈,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急咳。
李秧咬咬牙正要进去,身后蓦然就传来青鹿的声音。
“慕容姐姐?”
李秧微微一抖,忙转身走过去:“青鹿,有事吗?”
通常晚膳后青鹿便可休憩,世子亦交代过无事不得随意进出主屋,所以这个时候,青鹿是不该出现的。
青鹿还没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世子爷的咳嗽声,进来一看,就看到李秧呆呆站在门口,门边台上摆着食盒。
“方才我忘了告诉你,夫人差人送来了御品天清丸,让世子爷吃两粒,可以退邪热。”青鹿将一个锦盒递给了李秧,眼睛不时往寝室那头瞥,压低声问:“爷还没吃饭?”
话音刚落,里头又传出两声克制的咳嗽声,令青鹿眉头更是紧蹙:“慕容姐姐,爷好似很渴……”
李秧尴尬的眨了眨眼,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嗯,世子爷他说待会儿再吃。”
“那,”青鹿困惑地看住她:“姐姐为何不进去陪着爷,他看起来不太好。”
李秧脑子飞快转着,神色自然道:“爷方才在出恭。”
屋内床上,楚宸婴正撑身拿水,听见李秧那句话,举在半空的手微微一僵。
青鹿明了点头,可他还是有点担心,又道:“慕容姐姐,今晚要不要换青鹿守夜?我看您憔悴的很,想必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我去问问爷,让您休息一晚。”说着就扶门欲进。
李秧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青鹿的肩膀,这一拍,也将青鹿欲抬的脚步阻了一阻。
“不用,世子爷已经习惯了我的照顾,他需要什么我比较了解,我担心世子爷突然换个人,他会睡得更不好。”
青鹿嘴抖了一抖,脸上有些不自在:“……姐姐说的在理。”
这时,里面又是一阵急咳,李秧二话不说赶紧走进寝室,并顺手提了食盒往屏风里走。
“爷,奴婢……”
还没拐进去,一阵暗香软软地扑满了鼻子,把她给呛地喉咙一窒,那日被他困在这里的情景倏然闪过脑海。李秧咽了咽喉咙,重新找回声音,而这时,她的脚已走进了屏风内:“奴婢给您倒杯……”
这才发现屏风里的床榻上根本没人。
李秧心不由一提,正想转身去寻,蓦地发现数尺之外,有一片异于平常的热感,在朝这边无声行近。
他没穿鞋。
李秧嘴唇抖了抖,忽然孬种地连转过去都不敢了。
但戏还是要演的。
她动了动嘴:“爷,您还渴吗,奴婢再去给您烧一壶?”
一双修长净白,未着履鞋的男子长脚,无声地落在了李秧的鞋跟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