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杏儿再次躺在曾留有她口水印的枕头上时，已经是三年后。　　　　王家一大家子都来到县城，为了参加王国沣的高考宴席。去年王国信考上首都大学，王县人和孙芳只邀请了孙家两位老人，和王县万龚丽两夫妻的大摆酒席不是一个层次的。　　　　从喧闹的宴席退场后，王县万和龚丽　　邀请亲人们去家里歇歇。一百平方米出头的房子塞满了人。　　王国信暑假兼职，在首都没回来。王国诚自从掌小厨后，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这次堂哥的酒席他没空参加，托父母送去祝贺。　　　　是故整个屋子里第三代小孩除了王国沣一个男的，其余全是女孩。　　第三代由王国沣领着在电视机前围一圈，边看电视边编织小饰品。　　男人们则去房间聊天，女人们在饭桌边闲扯。　　　　孙芳积极正和龚丽闲聊，以缓解她和婆婆之间的尴尬气氛。　　“还是你家蝶儿教育得好，懂事体贴，学习也好。”话题总是很容易落到孩子身上。　　　　龚丽笑笑，“杏儿活泼可爱，不比蝶儿差。”　　孙芳揉额，一副头疼的表情，“她大哥后来上大学去，我和你大哥没读多少书，孩子就被宠坏了。在家里烧饭火熄了都不会搭把手，前两天还闹着不上学。”　　　　妈妈们的对话一旁的王杏儿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把将织到一半的绳塞进旁边悠闲看电视的国沣哥哥怀里，反身扑向妈妈。　　“妈妈接住你的好宝贝！”冲刺的过程还为自己配词。　　　　孙芳抱住女儿，拍拍她脑门，“坏宝贝！”　　六岁大的小孩不再是三岁那会的四五头身了，身材比例基本接近于成人。　　捧着脑瓜的女孩一双腿笔直细长，透着女孩子特有的秀气。　　　　王杏儿笑嘻嘻用腿勾住妈妈的腰，脑袋靠在孙芳肩膀上，撒娇道：“不是不上学，是不上小学。等青儿考上初中的时候，我和她一起上初中。”　　“净瞎说。”孙芳捏她的鼻子，没好气道。　　“你可以打电话给大哥哥，你问问他，我需不需要上小学。”王杏儿是少见的单眼皮大眼睛，如同幼儿的眼睛灵动纯净。　　　　三年过去了，桃花村的小学还在叫学生们搬砖，这回是以给下乡老师们建宿舍楼的名义。王杏儿不愿意上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去学校做苦力。　　林桂平常说话就不大好听，遇上三儿媳妇在场更加粗俗，话也不过脑子直接说：“杏儿不上小学也可以，青儿回家教教她，然后初中让杏儿念，学校教什么，杏儿回家就交给青儿。”　　说完点点头，“省不少钱呢。”　　　　然后林桂成功收到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的不满目光，以及三儿媳妇的淡淡轻蔑。　　林桂不蠢，一眼看明白，但管不住嘴，“本来就是，女孩子读再多的书有什么用，后劲不足，你看红儿现在上高中，人老师都说了考大学危险，之前就应该学专科当技师。”　　　　王红儿听见了，咬唇。　　上高中之后男生的学习能力明显较女生强，王红儿算是班上女生中成绩最好的，然而考大学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王红儿能成为班上的数一数二才有希望。　　而班主任一直认为女生的后劲不如男生，重点放在男同学身上，对于女同学自然轻视。　　　　“奶奶！”王杏儿大喊，谁也没想到是她先反驳林桂。　　“我不上小学是因为我会小学的内容，大哥哥都教过我。初中我和青儿都会念的，高中也要上，然后和大哥哥国沣哥哥一样考大学。”不上大学她怎么拦截青儿的通知书。　　这三年来她积累下来的经验值不过十一二点，抢夺物资任务不是简单的事，因为青儿本就没什么东西。　　而新的任务再也没激活过，任务四燃起斗志时灵时不灵，王杏儿早就好持久战的准备了。　　　　“哼，你学什么东西，你大哥在家都没看到你乖乖坐在桌边，山里的鸟儿没你能飞腾。”林桂嘟囔着说。　　小孙女和她最亲近，林桂这是收敛不少了。　　　　“嘻嘻，我聪明嘛，所以只要学一下就够了。”王杏儿厚着脸皮夸自己。　　“奶奶反正我和青儿以后一定会上高中的，到时候考上大学可好了，就像三婶当法官老神气了——”小孩冲龚丽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口小白牙挺整齐，不像大多数孩子歪歪扭扭的。　　　　龚丽亲热地摸摸大嫂怀里的侄女，赞同道：“没错，三婶支持你们考大学。”　　林桂气闷。　　特意和她唱反调呢！　　　　这边王杏儿陪着大人叽叽喳喳，电视机前，王红儿低头和王青儿咬耳朵，欣慰地说：“杏儿还小，有时候你让让她点。”母亲柔弱，今天要是没有杏儿帮着说话，只怕不让妹妹上高中的观念就会在奶奶心底扎根。　　说到底是自己高中没念好，奶奶觉得浪费。　　王红儿心里难受，下意识通过说话的方式疏解，“小学是打基础的阶段，你要好好学，基础扎实了以后初中才能透彻领悟。我就是小学没学好，初中靠的是磕磕绊绊死记硬背，虽然考上高中，但学到后面越学越难……”　　王红儿恨不得将所有的学习经验在此刻传授给妹妹。　　　　学神王国沣和王蝶儿闻而不语：就课本那点知识，还有比学好更简单的事吗？　　　　缩在妈妈怀里热，王杏儿待了一会，又跑回电视机前。　　织到一半的绳在王国沣怀里，王杏儿捞起绳，干脆靠着国沣哥哥的小腿席地而坐。　　这个位置正是吊式大风扇下边，凉快。　　　　小孩已经留长头发了，不过她不梳马尾，不扎小辫，非得弄个“丸子头”，别树一帜。　　经过几年的相处，王杏儿知道蝶儿姐是完美主义者，哪怕编手链也要编最精致好看的，翠儿姐专心看电视，红儿姐和青儿在聊天，她只剩下国沣哥哥可“撩”（聊）。　　　　“国沣哥哥今天找你说话的小姐姐是不是喜欢你呀？”小孩的声音贼兮兮，绳扔到一边，反身抱住她国沣哥哥的膝盖，上半身贴在他小腿上。　　两眼充满八卦的光芒。　　　　“没有。”王国沣已经开始长胡子了，不过他没有蓄，下巴白净看不见一丝胡茬。　　修长的手指勾起小孩不让其跪在地上。　　　　“骗人——”王杏儿顺势站起来，“小姐姐看你的时候脸都红了，她的眼睛是这样的——”　　小孩努力作出羞怯喜爱的模样，结果不伦不类，眼皮嘎嗒嘎嗒合上，像是进沙子。　　　　“那也不是喜欢。”王国沣淡定道。　　“可是国沣哥哥你今天穿衣服那么好看，那胳膊，那腰，那腿——”王杏儿每说一出就在自己身上比划一道，“端菜的大妈都说你好看！”　　午宴王国沣正装出席，西装完美契合青年人的气质，内敛又不低调不容忽视，那吸引人的致命诱惑人们后来才找到词形容——禁欲系。　　　　王杏儿砸吧嘴，“我考上大学请大家吃饭的时候也要穿得那么好看。”孙芳妈妈做的小花裙小花衣实在是不符合她的审美，可妈妈总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衣服做好了。　　　　“不用等那一天也可以穿好看。”王国沣耿直答。　　　　王杏儿叹气，“国沣哥哥你觉得我和蝶儿姐的衣服谁的更好看？”　　王国沣不是乡村风格爱好者，选择自然是——“蝶儿。”　　　　单眼皮大眼睛底部有水波荡漾，小手握拳，“等大哥哥回来以后一定要他和我好好纠正妈妈的眼光！”　　王国沣心神微动，“哥哥买衣服给你要不要？”这个哥哥自然指他。　　小孩扑闪睫毛，声音喜悦，“可以吗？”　　“去睡觉，醒来就带你去买。”当机立断。　　“耶！”熟练地钻向每次来休息的房间，三下五除二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快速进入梦乡。　　　　王国沣一并进入房间，坐在床边捧书看。　　比起陪着一群女孩，他更愿意守在安安静静睡觉的小孩身边。　　沉迷书海之前青年在小孩颈肩处垫了两张纸，这是多次枕巾被口水打湿后留下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