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明灭，红泪静淌。

又一支蜡炬烛将要燃到尽头，青衣婢女躬身上前来，轻手轻脚地换上了一支新的。

她抬眼偷望那临窗而坐的女子，娇容云鬓肌肤如玉，本是如画佳人，眉间却镌了一抹薄愁，无端让人觉得心疼。

婢女心下叹了一声，郡主都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那人迟迟不来，郡主便不肯歇下，也不肯离去……她不禁有些怨那个男子，若是不愿赴约，让下人前来告知一下又有何难？难不成要郡主等上一宿？

她心思落在一旁，手上动作便少了几分专注，一不留神，案台上的灯罩便让她衣袖给拂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声响，在这厢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沉在漫天思绪里的元清雅终于回过神来，揉着眉心，有些疲倦地问：“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已是亥时三刻了。”

元清雅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心头涌起几分不快与焦躁，半晌，她顿觉无奈地摇了一摇头，“罢了，替我更衣吧，明早还得去拜见秦皇。”

婢女见她终于不再执着于等人，心下高兴，连忙应了，上前几步便要扶她去内室更衣卸妆，这会儿屋外却有人慌里慌忙地跑来报信。

元清雅顿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屋外那人于是又重复了一遍，“郡主，那位前来赴约了。”

元清雅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笑意自眉梢晕开，稳了一稳心神，又整了好几回衣衫鬓发，这才下吩咐将人请进来。

*

夜里风大天冷，凌歌整个人都裹在了狐裘披风里，只露出一双灵动慧黠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下了马车后她是能不开口便不开口，到这会儿见着眼前这间气势庄重古朴有余的宅子，这才感叹一句，“这元清雅当真是好手段啊！”

宅子位于崇文坊，与王亲权贵云集的明德坊只有一街之隔，这里头住着的不是朝中大臣，便是沾了姻亲的富贵人家，可谓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地段，她元清雅头回来长安，不仅撇开仪仗轻易溜进城里，还大摇大摆住在了崇文坊，实在不知是说京兆尹与京畿卫失职好，还是说她神通广大好。

萧行之对此倒没什么反应，当初他也是大张旗鼓跑去他国地盘搞事情，自然知道再严密周全的防护体系也有被钻漏洞的时候，这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元清雅就这般直咧咧地将底细摊在他面前，若是他不回敬一二的话委实说不过去。

两人是并肩走着的，这样的情形有些似曾相识，想当初，司马绎邀她一见时她便带着萧行之这个情敌去了，没想到今日是换了过来。

那宅子里前来引路的下人见他不是孤身前来，竟还带着一个女子，心头微微一惊，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只好埋着头将两人领进前院厅堂——那里元清雅早在等着了。

见到萧行之时，元清雅眼神闪了一下，水泽立时浮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地，端的是我见犹怜。

萧行之瞧了她一眼，嘴角缓缓浮起一丝讥笑。

元清雅不觉有异，上前一步深情地望着他，喃喃细语：“果真是你……”

说着垂下眼睑，两滴泪便直直砸落下来，语声哽咽，“我找了你好久啊，萧先生。”

自家男人被别的女子这般泫然欲泣又含情脉脉地盯着，仿佛两人之间有过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悱恻过往，凌歌从进屋起眉心结就没松开过，这元清雅自始至终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好像她是透明人一样。

再看萧行之，神色淡漠眉宇疏离，一点儿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掩唇咳了一声，将话头接过，“乐安郡主认错人了，你眼前之人乃是秦国的燕王殿下。”

元清雅好似现在才发现她，视线反复扫着，将她好生打量了几遍。

凌歌却恍似未觉，回过头去细看萧行之，奇道：“以前不觉得，现在仔细瞧瞧，殿下倒真与我师兄有几分相似，怪了，难不成你俩还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萧行之见她张口就是一通胡扯，不觉眸里浮现一点笑意，挑眉反问：“我与他什么关系，你还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