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望抡着大刀,在官军队伍里左冲右突。
那把令官军闻风丧胆的长柄鬼头大刀,刀头与刀柄,全象是刚从血河里捞出来的一样,滴滴嗒嗒往下淌血。
他率领着一只百十人的队伍,如同一群下了山的猛虎,在战场上荡起一溜旋风,刮到哪里,哪里就卷起一阵死亡的风暴。
杀出一溜又一溜胡同。
到后来官军闻听“鬼头刀将军又来了”的消息,就大群大群地后退逃窜。
但是,官军队伍太多了,杀退一批还有一批,一层层地往上涌,看上去如同地里闹起了蝗灾,令人眼晕。
张可望想找到敌人的主将,象昨天一样故伎重施,但是没能如愿,一片片的旗号里,他分辨不出哪里是敌人主将,十几里战场上,乱得分不出个数来。
而且,他的膀子上,已经受伤了。
那是一只官军的弓箭队,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来,朝着义军队伍射出一片雨点般的羽箭,密密麻麻,义军士兵用手里的兵器拨打箭只,但是仍然有很多人中箭倒下。
有些人身上中了十余只箭,看上去就象刺猬。
张可望膀子上中了一只,他一伸手就拔下去,不顾膀子上血往外涌,怒吼一声,提着鬼头刀冒着箭雨就冲上去,把弓箭队给杀得四散飞逃。
谭天保冲上来,给张可望的膀子临时勒上一条布带子,进行止血。
“将军,你负伤了,下去吧。”
“少废话,”张可望瞪了他一眼,“我下去,你带着他们冲锋?”
“……”
谭天保哑口无言。
我带着冲锋……我擦,我可没那个本事。
张可望这只猛虎,谁能替代?
他看着此时的张可望,满眼都是敬佩。
这条汉子浑身上下全是血迹,那块披在身后的黄斗蓬,已经被鲜血染红,再沾上黄色的尘土,又脏又粘,看不出什么颜色。
站在眼前的,仿佛就是一尊天神……
张可望转过身,提着鬼头刀,又朝前面大踏步奔去。谭天保跟在他的身后,举起自己那只同样染满血迹的长矛,抖擞精神,向前冲锋。
杀——
……
战场上满眼都是惨烈,尸首仆地,血流成河,残缺不全的头颅四肢令人触目惊心。
双方的部队,一队队往来冲突,尘烟笼罩了十几里方圆,趟直起黄沙漫漫。
广阔的战场,杀得天昏地暗。
有战斗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两方的部队都是在苦撑。
官军铁骑经过一天多的鏖战,锐气已经锉了,他们面前这只装备低劣、训练水平很差的农民起义军,并没有象以前常见的那样“打不过就跑”,而是人人奋勇,个个玩儿命,表现出了足够的顽强,令骄横惯了的官军大吃苦头。
眼看着一匹匹战马嘶鸣着栽倒,一队队号称“天下雄兵”的披甲关宁铁骑兵,披衣衫褴褛然而勇猛无比的义军杀得血肉横飞,陈尸荒土岗,官军开始胆寒。
有些地块上的官军开始后退。
而义军的处境其实更加艰难。
他们经过昨天的苦战,虽然击退了官军势如潮水的进攻,但是兵力折损严重,阵亡五六千人,现在能保持战斗力的总兵力只剩二万多人。
现在,所有的义军官兵,都是凭着一口气,在拚命搏杀。
那道“战斗到死”的命令,让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舍了这条命,拚吧。
每一个士兵都象红了眼的恶狼,挥动着手里各式武器,刀、矛、棒……以及从官军手里夺来的大刀长枪,嗷嗷怪叫着,奔跑、冲锋……
没有一个人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