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剑器楼。
一缕檀香熏,长烟渺渺,将舞室衬为仙境。
面容甜美如覆桃花的少女瞑目而坐,放置在她面前的,是一柄雪白修长的剑锋,剑锋高耸直立,藏在一个竖着的雅玉剑托里。剑脊与剑身的交接处,是密密麻麻的剑纹,剑纹围绕着用篆刻着两个字——“青霄”。而那剑身的周围,涌动着流光溢彩般的绚烂剑意。
待到剑意涌到那剑纹边上时,少女悄然睁开了美眸,迅速抬起了右手,将食指指尖于锐利的剑纹上一抹,鲜红的血液渗出,借着剑意的剑势顺流入了剑脊下边的剑纹上。
血潺潺流过,慢慢填充着剑纹。借着血迹,可依稀看清在剑上纹着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以彰显着公孙剑舞的优雅。片刻后,血终将剑纹正中的“青霄”二字填满。
少女见状,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甜美的笑意。
公孙白衣。十八岁。
公孙后人每至十八岁,都要让青霄剑对自己认主。同时,十八岁,也是新一任公孙后人接任剑器楼楼主之位的时候。
剑器楼共历十三代传承,前十二代皆为新任公孙后人十八岁时继位。可唯独到了公孙白衣这一代,因父亲无故失踪,母亲,也就是上一任剑器楼楼主在她父亲失踪后不久,就早早将剑器楼楼主的位置传给了她,孤身一人前往天山,从此下落不明。她唯一存在的证明,也只是与公孙白衣互通的寥寥几封书信而已。
在世人眼里,小小年纪接任剑器楼楼主是何等的风光恣意。硕大的剑器楼里,唯有剑器楼楼主一人。长安城内派重兵驻守保护,无人敢犯,无需顾虑安危,且食国俸禄,无金银之忧。可世人只看到了表面,却看不到暗处——孑然一人守一楼的孤独,以及要担任起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使命与责任。
当公孙白衣接任这如烫手山芋般的剑器楼楼主之位时,年仅十一岁,尚是仍能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龄。到如今,已有七年了。
公孙白衣玉手轻按地板上的机关,室内的明灯恍然亮起,照亮了整个舞室。舞室不大,四壁挂着十二件华裳,皆不同类不同样。这些,都是历代剑器楼楼主所留下来的舞衣。每至佳节或是临出门斩不平时,剑器楼楼主都会来到这里舞上一支剑舞,宣誓一遍剑器楼的祖训的同时,也为自己送行。
毕竟,不是每一次出行都能活着回来。而那些回不来的,衣携魂归。下一任楼主要在此为已逝楼主守灵,守到自己十八岁继位楼主的时候。
公孙白衣抬起了头,望向了前方的壁垣。
是一袭白衣。
是的,独独就只是一袭白衣。上面没有任何条纹或是装饰,布帛平滑,干净得犹如长安城入冬后的初雪,就连在市井里的女子身上也是常见。可就是这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衣,独挂在这一面墙壁上。不论另外三面要用怎样拥挤的方式容下十一件华裳,这件白衣仍能也只能独挂在这一面墙壁上,雷打不动。
因为,这袭白衣是剑器楼创始者公孙大娘所留下来的,“舞衣”。
那个剑舞惊艳朝堂,却无心当皇后而毅然归隐、再至中原大乱时出山,独守长安朱雀门,一人一剑拒蛊军十万于城门外的公孙大娘。
“白衣……”公孙白衣望着那墙上的白衣,口中微微低喃,脑中却回想起了母亲临走前的那一天。
七年前。
剑器楼内。
“诗诗,娘亲方才教你的,你可牢记在心中了?”
“嗯,牢记了。”
“可否背来给娘亲听听?”
“西河剑器公孙舞,共列四舞:第一舞为正,正乃正道,不与歪门邪道为伍;第二舞为除邪,除去一切与正道背道而驰的肮脏之物;第三舞为坚守,时时刻刻都要牢记祖训,坚守正道;第四舞为白衣,白衣,白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