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字?”我大感吃惊,这事听上去很扯淡,两个村子相距九十里地,我们跟花大娘家平时又没有联系,但她孙女的小腹上,就显出个娄字,和天方夜谭一样。
然而我心里也有数,这么冷的天,山路积雪难行,花大娘不会跑那么远的路过来瞎说。可这个事情真的太奇怪了,一时间我也吃不准,花大娘的孙女生出这场怪病,跟我们娄家会有什么关系。
人家已经求上门了,娄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实在无法再推脱,答应了花大娘。花大娘千恩万谢,眼巴巴的望着我,我简单的收拾了一点东西,跟着她离开了旗河,朝九十里外的谢方营。
这个天赶路实在时间不明智的事,积雪很厚,山路又窄,我走着都很费劲,更别说花大娘,我真不知道她这一把年纪的人,是怎么一路走来的。九十里的山路,很漫长,赶着路,我就问花大娘,她跟我爷爷是怎么认识的,我是想套套话,因为我一直都很相信,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用佛家的话说,那叫因果,今天的果,一定是若干时间之前种下的因。
我甚至很怀疑,花大娘的孙女生这场怪病,而且小腹上明显露出一个“娄”字,是不是过去我爷爷欠了什么人情或者什么债,要我们后辈子孙来还债了。
花大娘跟我说,她和爷爷之间也没有什么很特殊的交情,只不过就是认识,当年爷爷在这附近的名气蛮大,一说旗河的娄师道,谁都认识。她越是这么想要撇清关系,我就越觉得里面有猫腻,不过,花大娘这岁数,当年即便和爷爷有点男女之间的情愫,她也断然不会承认的。
花大娘急着给孙女看病,所以不顾疲惫,拼命的赶路。中间的细节就不说了,我们来到谢方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谢方营和旗河都在同一个地区,民俗民风大致一样,花家的老院和我家的老院也差不多。花大娘的老伴前些年就过世,只有一个儿子,跟儿媳妇在城里工作,家里就是花大娘还有她孙女两个人。
一进院子,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花大娘让我先休息休息,我觉得还是看病要紧,略微拍拍身上的泥污,让她带我去看看病人。花大娘把我领到老院一个屋里,床榻上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
“这就是我孙女。”花大娘看着这个女孩儿,满脸都是担忧,小声问:“娇娇,怎么样?肚子还疼的厉害不?”
花大娘的孙女从脸到脖子,有有点浮肿,不过能看得出,她其实水灵灵的,挺漂亮,只不过被怪病折磨的很失神,脸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我抱歉的看看花大娘,鬼医一行的规矩,给病人诊断,任何人都不能旁观。
“我懂,我懂。”花大娘认识我爷爷,自然也知道这个规矩,一看我的眼神,马上就明白了,赶紧朝屋子外面退,临走时还央求着说:“拜托你,好好给她瞧瞧。”
花大娘一走,我把房门关上,自己就摇了摇头。不入鬼医这行当,有的事就不会知道。鬼医出诊,不许人旁观,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鬼医在诊断期间,自称会请药师菩萨显灵相助,事实上,真正的隐情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有点害怕,譬如我爷爷奶奶那样的鬼医,都养着“药童”,说白了,其实就是小鬼,鬼医给人看病,小鬼就在身边。摒弃外人,也就是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传出去。
只不过,我还没达到那个水平。
“你是叫娇娇?”我走到女孩儿的床边,给她看病,首先得让她的情绪稳定:“我是医生,你别怕,这点病不要紧。”
山里的女孩子,大多是质朴腼腆的,尽管我的语气温和,但毕竟是个陌生人,娇娇有点羞怯,不过还是顺从的点点头。我仔细问问她发病的起始过程,娇娇的回答和花大娘一样,当时发病,毫无征兆。
“我得看看你的肚子。”
娇娇是蛮听话的,可男女有别,她苍白又虚肿的脸上闪过一片红晕,慢慢的撩开身上的被子,又把衣服一点点解开。
她很白,又在病榻上捂了这么久,小腹上的皮肤白的和雪一样。在这片雪白的皮肤下,仿佛布满了清晰可见的血管,红里泛黑,一条一条黑红的纹路纵横交错,仔细的看看,这些纹路,果然聚成了一个隐约可见的“娄”字。
“每次发病的时候,说的出到底是哪儿疼么?”
“就是这儿”娇娇用手轻轻按了按小腹正中的位置,她说,每天半下午,还有午夜,肚子会疼的厉害,止都止不住。
我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娇娇的肚子上,肚子上的皮肤很软,而做鬼医的人,经常会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左手,药水泡出来的手水滑肉嫩,触觉异常的灵敏,我奶奶就是那样,六七十岁的人了,左手却和大闺女的手一样。我是从几个月之前才开始泡手的,没有老辈人的触觉那么神,但比普通人已经强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