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白莲谢了的时候，住持法师来见了他，告诉他：“这山原来是叫长生山，名字虽然来头大，但轻易不会有人涉足。因为这里曾是皇陵。”

又说，“有驻军日夜守护。百姓怕打搅皇帝长眠会被降罪，所以，这座山便被封了。”

他闻言愣了一愣，长生山？这山原来的名字，和他的一样。

他爹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所以取名长生。

但师父说齐大非偶，反而折了福寿，这才改名谢长安。

“但是他们不知道，曾经在这里修行引不来天雷，过不了天劫雷霆又怎么蜕去肉骨凡胎，踏上长生路，飞升九重天呢？”师父顿了顿，接着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曾经有一条龙才把自己一直困在这长生山，一心想要证道。所以说，这长生山更像是一个魔障，一如长生啊。”

长生，是魔障。

眼前的顾家阿九也是魔障……它们，是与周遭那样不同的一件物品。

所以，谢长安不敢接老乞丐的话。

也许，她真的可以“送”乔掌柜，走登天路，到师父跟前。

又一个败下阵来。

围观的人，原本兴致高昂地想看这些江湖异人斗法，而非斗嘴。

看热闹的一贯不嫌事大，纷纷出言挤兑：

“长安，你到底行不行啊？乔家和顾家的小娘子都过了招呢，也露两手给外人瞧瞧。不要堕了神僧名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乔掌柜晚上回来了，明天就去山上庙里找他师父理论。”

“什么明天啊。等会‘送’乔掌柜上山，就去庙里撞山钟，叫天屈。不能这么坑人乔家啊。”

一叠声地替乔家“出头”。

谢长安只做不闻。

时至今天，谢长安发现他还是有几分莫名怕她。

“阿九师承巫山神女雀翎一脉，精通梦魇之术。利用人产生幻觉的间隙对其进行催眠，更可以起到操纵他人的成效。”

师父告诉他，那一朵白莲并非花木，而是花朵形状的水生虫类，又名幻蛊。

“她要害你，对你爹和龙门镖局原来的大小镖头痛下杀手——那只是你的臆想。因为流言蜚语一早便在你的记忆中种下虚假景象，只待一个时机，香气里一早埋下的毒便会发作。”

师父捻动手中串珠，眼神慈悲。

他知道，千年前他们一起走出桃源时，正值天下大变，曾经立誓：

“苟富贵，勿相忘。”

归隐山林的时候，十不存一。

与天下擦肩而过。

龙神庙第一任住持慈心法师禅让天下，手持传国玉玺交到时和朝开国皇帝手上。

然后，听师父接着说，“顾家小娘子有慧眼，更有仁心。冤家宜解不宜结，她才等在了那里，蛊惑你回去妖言惑众。”

那声音回荡在莲池上，一圈圈荡漾做雨中水面连绵不断的忧伤波纹。

因为担心他，他爹没有轻举妄动。

龙门镖局顺利易主。

而镖局原本的二镖头不肯善罢甘休，半路设伏于摘星楼的东家。据说他姓颜。

果然是要给他们一个颜色看。

斗不过。也是债。

就算顾家老爷剑上也沾了他们的血。

谢长安扬起脸，忽然觉得有种巨大的无力感，就这么兜头而下。

那时候，一池的白莲就在对他说：“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