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挨着一块石头坐下,眺望着水中的灼塔,巍峨高塔在水中矗立,五彩斑斓的鱼绕着塔身来来回回,塔底遗留着当初建造时剩下的石料,海草在其中生长。
他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黑蛇刺青,刺青只剩下蛇尾,他还不准备离开,第一次潜入浊海中,他有些留恋这里的美景。
“你真的是焰氏后裔?”江雷河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声音透过浊水传来。
“那不重要,”顾行歌说,“不必纠结我到底是谁,判断一个不认识的人可以通过那个人的身世,但你认识我,判断便应通过我的所作所为。”
“可顾兄弟老让人摸不透,”江雷河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下,“前一秒还觉得顾兄弟会是个不错的人,后一秒就让人改变了想法,总觉得你在带着面具。”
“那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顾行歌淡淡的说,“倘若我一朝身死,伪装也便成了真相。”
“为什么来皇都?”江雷河。
“用一种比较通俗的说法,我在海盗里混不下去了,就只能来皇都了,”顾行歌说。
“混不下去?”
“我曾在某个海盗王手下做事,但一次皇都舰队包围了我们,整个海盗团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顾行歌平静的讲述着,“海盗都觉得我是皇都内奸,我泄露了海盗王的行踪,才引来皇都舰队……”
声音悄无声息的停下了,江雷河看着身旁的男人,漆黑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那张常常带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悲伤的神色。
“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江雷河说,“毕竟整个海盗团的人都死了,而你也还活着,即便你不是内奸,也无法在海盗中生存了,人们总是歧视苟且偷生之人。”
“他们没说错,我就是叛徒,”顾行歌忽然说,“因为皇都是有备而来,当时我们已经突围无望了,不过海盗王准备与皇都同归于尽,下令冲撞皇都舰队的旗舰,”顾行歌说,“但我不想死,于是我就砍下了他的头,献给了皇都海军,换来了一条命。”
江雷河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身旁的男人像是一只乌鸦,漆黑的让人永远也看不清,没有阳光,便会融进黑暗。
“雷河兄还满意这个答案么?”顾行歌转头问。
江雷河看着那张脸,却看不到与语气相符的笑容,只是一张冰冷的面孔。
“开个玩笑,”顾行歌又轻笑了起来,“雷河兄听听就是,当然当真也没关系,反正世事本就是真假难辨,谁又能确定什么才是真的呢。”
“也是,”江雷河也挤出一个笑容来。
“雷河兄不知道令妹的事情?”顾行歌看着前方问。
“我脑子不好使,很多时候都是小娥管我的,从小就是这样,我从没想过她的事,”江雷河苦笑一声,“我和小娥虽然顶着江氏头衔,其实也只能算个外人,皇都东方有一座名为蝴岛的岛屿,那座岛上生活着一群原住民,身材高大,过着原始的生活,整日采集狩猎,后来江氏发现了那座岛,岛上人为了换取一些食物和工具,就将族中的一个女人当做礼物送给江氏,江氏虽然善于经商,但武力一直低下,而蝴岛的岛民又体格壮硕,是天生的战士,当时的江氏少主就算作纳了那个女人为妾,后来女人生下了我和小娥,我们从小就被送到皇都海军中,直到成年后才返回家族,但母亲已经辞世多年。”
浊水不知不觉中也安静了下来,江雷河挠了挠头,“小娥变成那样我也能理解,只是我不知道那个所谓的辞梦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辞别旧梦,”顾行歌说,“他们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幻梦,而打破幻梦的方法就是击碎天空中的苍穹之泪,曾经分离的美好与丑陋,清空与浊海将融为一体。”
“这样啊,”江雷河回应了句,沉默的看着远方。
顾行歌看了眼臂的黑蛇刺青,“该走了,要不然就要白骨化海砂了。”
“是啊,白骨化海砂,”江雷河也说,他始终不知该如何形容清空浊海中死去的人,如今看来只不过是白骨化海砂。
两人在皇都前的港口船只中探出头,然后趁着守卫不注意遛上了岸,上来的瞬间,寒风仿佛冰霜覆盖全身,虽然衣服也在神力保护中,但风总是比水凉,顾行歌站在码头前仰望天空,进入水底时还是晴空,如今已经群星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