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少信任比我们好的人,宁肯避免与他们来往。相反,我们常对与我们相似、和我们有着共同弱点的人吐露心迹。——加缪
七月是火热的,七月是明艳的,七月是昂扬的。七月的北半球是与寒凉绝缘的。
搬到美国的第一个年底,纽约遭遇暴雪,市区大范围断电超过24小时。路德挥着铲子哆哆嗦嗦清除完自家门前积雪,灌了一大杯白兰地,对被他裹成棉球的露华说,一年中,他最喜欢的月份就是七月。
那时小小的露华不愿意对任何人说话,路德却无论什么事都要问她,得不到回应也不尴尬不恼火。露华对这个啰嗦又帅气的大叔并无好感,也谈不上厌恶。路德有很多经历、观点、小趣事都在无意间说起,她一言不发,却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当遇到相似场合时才会从记忆中抽取出来。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眼下,坐在只有换气系统的训练中心,看着往来奔走的球员们都变成了一个个重影,露华感到自己快要蒸发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她觉得路德当时一定是被冻昏头了,想求温暖才那么说的。
三分钟后就是午休时间,闷热又烦躁,露华无聊地转着笔,看着手表,决定午休时到活动中心外面走一圈,喝点冰咖啡之类的消消暑。今天城山领队和大冢教练到东京开会,确认报名事宜,这里只有后勤工作人员和作为“现场负责人”的自己。大家都在认真训练,坐着喝水的经理却比挥汗如雨的球员先中暑倒下的话,被人知道太丢脸了。
这时,从走廊外传出一声凄厉的大喊:“啊——这是谁干的!”
“阿了,你喊什么!”看到正在做肌肉拉伸的队员们纷纷向发声源看去,露华跑到窗前,从最近的窗中探出头去,看到石崎正站在门前跳脚,他指着一个露华看不到的地方大声说:“我的鞋不见啦!老天啊,这是谁在整我啊?”
有情况!露华蹬蹬地穿过两条走廊,跑到玄关处,石崎指着换鞋的地垫说:“刚才室内鞋就放在这里,我去上个厕所,回来就没了!”
露华看着玄关,进入训练场地要换上专用的室内鞋,这里为队员、教练员们设置了临时鞋架,都是一个个木格子,现在放满了队员们穿来的鞋,按照名字顺序整齐地摆放着。露华再看石崎脚上,他去外面上厕所时,换了他自己的布鞋,而属于他的鞋格中空无一物。
“需要帮忙吗,露华?”翼和岬走了过来,拿着毛巾各自擦脸,在他们身后,南葛SC的其他成员陆续出现,准备去吃午饭。浦边走上来看看鞋架,指着地垫对石崎说:“你准是把鞋丢在这儿就跑了,教练说过的吧,哪怕只离开一小会儿,室内鞋也要好好地放到架子上去。这么多双鞋,别人可能会拿错,这不是你家的澡堂,鞋柜没有锁啊!”
石崎哭丧着脸说:“人有三急呀!我这不着急嘛!我的鞋不是被你们谁藏起来了?真不是你们在整我?”
“刚才没人出来过。”小小的入口处挤满了人,球员们运动过的身体正在散发惊人的热量,身边空气在蒸腾,露华觉得快喘不过气了,连忙对他们说:“大家先去吃饭吧,我陪阿了找鞋。用过的毛巾放到洗衣房,冲澡的话记得把脏队服也放到洗衣房,袜子要当场洗掉!”
“知道啦。”若林带头换鞋,对露华揶揄地笑笑,“真是认真负责的经理人,每天都强调三遍呢。”
露华撇撇嘴,如果说一遍就能管用,她用得着每天重复吗?像鞋子放到架子上这件事,大冢教练只说过一次,这不就有人没注意,发生事件了吗?
他们离开后,工作人员正在简单地打扫里间,石崎蹲在一旁数着鞋子数,露华把鞋架子和玄关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在地垫和木地板的接缝处发现了一些湿漉漉的痕迹。她赶紧走到门外去看地面,立刻就发现了门框旁不同寻常的标记,似乎还留着几串不属于人类的脚印!
“阿了,我们去仓库一趟吧。”露华无奈地说,拿了自己的书包走在前面,“你的室内鞋,怕是被野狗叼去了。”
“不会吧!我心爱的鞋,那是我的终极武器!怎么可以这样舍我而去……”石崎哀嚎着,就要冲出去到处找野狗,露华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不客气地说:“我说过一百次了,中午不能光洗澡不换袜子!看看这天气,你知道你们运动一上午脚上会出多少汗吗?袜子脏,会连鞋子都染上味道!终于连野狗都难以忍受了,说起来,这只狗儿倒是做了件大好事,我应该给它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