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个词能来形容年清芷现在的心情那就只能是五雷轰顶了。
能与现在的震撼程度相媲美的恐怕也就只有八年前她用砚台砸完康熙后才发现,刘太医就是康熙的时候。
男人低沉的轻笑尚且还在耳畔似乎先前的恼怒不耐皆都是幻觉一般。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康熙的反应不是赶她走、反而握她的手啊啊啊?!
康熙眼眸含笑,满意地看着她一副被雷轰了的神情刚想进一步发展。
门口却是传来了刘义尖细的声音“皇上不好了四阿哥受伤了!”
康熙微微一惊,年清芷趁着他手上的力道松开,忙是挣脱出来跪在地上“奴才笨手笨脚,伺候皇上更衣不当。”
见着年清芷如此不解风情康熙微怒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却是没心情再逗弄她抬脚就去看胤禛的伤势。
年清芷如负释重地喘了一口气,忙是也跟着走了上前。
胤禛的脚被泡茶的开水烫伤,整只脚都潮红一片起了一大片的水泡。
他这孩子也倔强,疼得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也不肯说声疼。
出了胤禛这事,康熙的注意力自然从年清芷身上转移到了胤禛身上。
小小的一个院子里是太皇太后的人来了一趟,佟佳皇贵妃的人来了一趟,德妃的人来了一趟。
直到傍晚人都走了年清芷才有机会过问胤禛的伤势。
她将胤禛脚上的纱布解开,看着一大片的水泡,一面上药一面掉泪珠子,“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傻。”
胤禛做事妥帖,从来不会出现这般冒失的事,此事又发生的这么巧,年清芷不用想也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他以为自己要被责罚,所以自导自演了这种戏将康熙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年清芷抹了把泪,气道“四阿哥,你怎么可以把这么烫的水往自己脚上烫!”
“往手上倒就写不了字了。”胤禛态度轻松。
他这般时候倒是有心情同她开玩笑,年清芷又气又心疼,故意手上的力气加重。
胤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一句疼或是轻些的话都不说。
年清芷心一软,手上的力道又放轻,温柔细致地给他涂着翻炒了一个时辰熬出来的蛋黄油。
昏黄的灯光下,她脸颊上的红印被掩盖地若隐若无,整个人宛如从画稿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却是比画上的美人更灵动清丽。
胤禛突然闷闷出声,“清芷,你想当皇阿玛的妃子吗?”
“四阿哥这是说的什么话,皇上怎么会瞧上我……”
年清芷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却是突然想起下午的事突然一顿,话拐了个弯,“四阿哥怎么瞧出来的?”
胤禛又好笑又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大概也就只有你看不出来。”
今日皇阿玛的眼睛恨不得长在她身上一般,年清芷犯了如此大错,皇阿玛也没有当场发作,他不用想就知道。
年清芷心头有些郁闷,没想到八岁孩童能瞧出来的事,她虚长几岁竟是半点都没发觉。
倒也怪不得她,她在现代债务缠身根本没心思谈恋爱,在古代身为宫女根本没胆量谈恋爱,以至于活了这般年岁竟是对这些一窍不通。
胤禛见着年清芷低头上药,不吭声的郁闷模样心头一酸,“你这般难过,难道是觉得我误了你的好事?”
胤禛未足月就被抱养来承乾宫,亲额娘想待他好,可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好,如今亲额娘又多了几个孩子,留在他身上的关注便更少了。
佟佳额娘对他也好,只是那好中却是多了点什么。
皇阿玛的好更是难得,他有数十个兄弟姐妹,若想在里面脱颖而出,他只能逼迫着自己要优秀优秀、更优秀。
这样才能让皇阿玛的视线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一些。
胤禛像是一个得不到糖的孩子,不断渴求、依赖着那甜味。
以前也曾经羡慕过二哥,因为二哥有着皇阿玛无限的疼爱。
可是后来才发现自己也是被别人毫无保留地对待,那个人会在冬天用手心给他捂暖、会在夏天给他做新意的小食,会在夜里为他彻夜驱赶虫蚊子。
只是这个人傻乎乎地,做什么事皆都是默不作声。
那个夏夜他眯着眼睛装睡,瞧见她拿着扇子点着脚尖悄悄走进来,他才这般迟钝地觉察到原来他也是值得被疼爱的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决定要一辈子对她好。
只有年清芷在他身边,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心安,他不舍得放她离开。
可如果当皇阿玛的妃子是她向往的,胤禛也想满足她想要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放心好了,你若是真有那般的心思,我会想办法帮你安排,让你满了你的愿。”
年清芷本来打算逗胤禛玩的,却是没想到听到他老气横秋的说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忍住发了“噗嗤”一声,捧着肚子在旁边笑了起来,“四阿哥,你怎么这么逗,活像个拉皮条的!”
胤禛心头本来憋着千般委屈万般不舍,却愣是被她的“哈哈哈”硬是憋了回去。
“真当是把你惯得越发没了规矩!”他有些恼了板着一张小脸责骂道。
胤禛骂完又怕吓着她,便又别扭开口问道“拉皮条是何意?”
年清芷的笑顿住,总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说“拉皮条”就是“青楼里的妈妈”意思吧。
她努力想了下,胡扯道“拉皮条就是乐于助人的意思。”
“少因为我瞧不出来你在骂我。”胤禛冷哼一声。
年清芷讨好式地摇了摇胤禛的胳膊,“好啦我的四阿哥,奴才这般冒失、才不适合做妃子呢。奴才只想好好伺候四阿哥……”
然后寿终正寝,回到现代。
胤禛这才满意,却是别扭地转过头去不让年清芷发现她眼底的笑意,嘟囔道“这次算是放过你了!”
不过几天的功夫,皇上在雪中赏梅赏雪赏美人唱歌误了早朝的事情便传满了后宫。
康熙一向勤政,自从八岁登基后这般因为女人误早朝倒还是第一例。
后宫嫔妃听说倚梅园能偶遇皇上,纷纷涂上胭脂穿着精美的旗装,少见得起了个大早没事就往倚梅园里头走。
只是让她们失望的是,倚梅园显然已经成了众嫔妃手中的香馍馍,酉时挤满了花枝招展的女人,宛如嫔妃聚会。
还是只有嫔妃没皇上的聚会。
年清芷因为躲着康熙的缘故,大多时间都缩在胤禛的院子里头,不常抛头露面。
故而宫里头这些传言时常是最后知晓的,在“八卦小能手”念九带来这消息的时候,时至倚梅园采雪之事已经过了好几天。
年清芷以前是为博物馆临摹复制古董字画生活的,凡是她所认真研究过的古董字画,她皆能临摹仿造地惟妙惟肖。
穿越回了古代成了个低阶宫女,这些才能却是成为她自身最大的隐祸。
年清芷除了临摹和记性好些、其他才能是一窍不通,只能跟着其余宫女学着刺绣。
只可惜她拿起笔来如有神助,拿起针线来却是手脚无措,到头来也是没能学会刺绣,倒是借着学刺绣假装学会画花样。
年清芷画出来的画样新颖美妙,不少宫女刺绣前都爱找她来画画样,念九是最为频繁的那个。
她一向拿念九当妹妹宠着,自然是对她的请求无一不答应的。
念九也是极为懂事,她在御书房当值,偶尔康熙赏赐了什么物件,她皆是拿来承乾宫硬塞给年清芷。
年清芷拿着炭笔在纸上勾画着图案时,念九就在旁边念叨着八卦。
“清芷姐姐你听说了没?皇上竟是因为听美人唱歌而误了早朝呢!也不知晓是怎般娇美的美人,竟是勾得皇上连早朝都顾不得呢!”念九说得兴致勃勃。
年清芷的动作未停,问道“美人?最近宫中又有新进的嫔妃吗,怎么未曾听说过。”
“据说不是嫔妃呢,而是一名宫女。”
年清芷随口回道“能让皇上听歌误了早朝,那歌声应当很绝妙吧。”
念九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重点就是在此!皇上说难听呢。所以我才说,那女子一定美貌极了。不然怎么皇上能忍得了她的歌,还为此误了早朝。”
“不好听?”年清芷笑了起来,“皇上的口味还真奇怪。”
难听还听那么久,这康熙爷的审美真是啧啧啧……
年清芷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顿,想起康熙覆住她手时的温度,顿时打了个冷颤。
连自己这般容貌都能瞧得上,也怪不得康熙能为了那难听的歌声误了早朝呢。
年清芷皱了下鼻尖,不会康熙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不过瞧他的嫔妃也都挺正常的,难道是最近才有的癖好?
年清芷漫不经心地想着,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假借刘声芳的名头,把自己脸上的“痘印”治好。
年清芷将纸上的花样刚画完,佟佳皇贵妃那里便召了小太监来唤她。
佟佳皇贵妃没什么事不会召她,一召见便必是坏事。
不过自己是德妃送过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佟佳皇贵妃纵然为难她,也断不会取她性命。
仔细想来佟佳皇贵妃这次找她,应是那为康熙叫她更衣的事,年清芷不由微拧了下眉梢,也不知晓佟佳皇贵妃哪来那么多探子和疑心的。
非觉得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一心想要勾引她宝贝的皇上。
念九有些担忧地看向年清芷,年清芷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头发说了声“没事”,将花样交到她的手里,方才跟着来传召的小太监往佟佳皇贵妃的院子里走去。
年清芷刚踏进殿中,便瞧见春菡正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带雨。
春菡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忙是指着年清芷,抽抽噎噎地道“娘娘,那日在倚梅园的真的不是奴才而是年清芷!奴才侍奉您多年,对您是忠心耿耿,是万万没有那逾矩的心思的,就算是别人能误会,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的为人你是最知晓的,您要相信奴才呀。”
佟佳皇贵妃怀了身孕,正是呕吐不舒服的时期,底下的人纵使想要汇报倚梅园的事,却又担心她的身体,便推迟了几天。
她一听说这事情,再算算日子正是春菡前去采梅花上雪的日子,顿时火冒三丈将春菡叫了过来责打。
春菡被佟佳皇贵妃抽打了几下,才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是倚梅园的事。
她确实知晓皇上是听女子唱歌而误了早朝,却是不知晓是那日倚梅园发生的事,更是不知晓那唱歌的女子是年清芷!
春菡此刻也终于明白自己那日是在自作多情,皇上虽是眼神停留在自己那块儿,可很明显地就是在看年清芷!
羞恼和嫉妒愤恨之情瞬间涌上脑子中,春菡一边闪躲着一边将那日让年清芷前去倚梅园采雪的事情全盘托出。
便有了面前的这一幕。
年清芷缩了下脖子,老老实实地跪在佟佳皇贵妃面前,“奴才年清芷,参见娘娘!”
她心头疑惑,佟佳皇贵妃找她来难道不是为更衣那事吗,这春菡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倚梅园。
佟佳皇贵妃坐在殿首,按捺着身体的不适和满心怒火,微眯着眸子看着年清芷,“三日前,寅时时分你在哪?”
年清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在倚梅园为娘娘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