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样说?”荷尔男人提起茶壶的手顿了顿,“希拉,你只见过他一次而已。”阿里边说边往自己的茶杯里沏茶,“就在刚才。”
“阿里,他很可能是一个萨贝尔人。”巡游者把擦好的血木弓放回弓盒,跳跃的火光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添了些许阴晦:“朋友,你不明白萨贝尔人的可怕。我几乎就能确定他是。还有,”希拉压低声音,近乎催眠般呢喃着字眼:“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星塔的气味。”
爱德丽菲斯的牧师也走过来。她刚收拾好被砸得一团糟的帐篷。“阿里,我相信希拉。”女孩拢了拢耳边垂下的几缕发丝,“我也感觉到了。那个人,”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贴切的形容词,“很危险。他不属于这里。”
阿里大笑起来。“听着,我的兄弟们,”他盯着红色火舌****黝黑的壶底,“那个撒马尔或许很危险,谁知道呢?”他不在意的耸耸肩,拿起火钳拨了拨木材,“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荷尔人加重语气,强调说,“这一路会很糟糕,是的,相当糟糕。或许我们会把命丢在格德穆尔荒原上,”荷尔男人抱着手臂环视同伴,“或者,活着到达铁堡。”
“那个人,说不定可以成为我们的指望。”
“安博。”亚卡拉一路沉默,当看到法师塔的尖顶时还是忍不住,学徒长停住脚,朔风刮起他的袍角:“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一脸迷惑,“导师甚至没有告诉我们关于你的任何信息。”
夏仲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难道告诉亚卡拉:“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来的。”那么,是他先被学徒长当做神经病还是学徒长被他吓死?
学徒长似乎也没有指望他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安塔尔导师说你失忆了,是被他捡回来的。”亚卡拉紧紧的盯着沉默不语的夏仲,继续说道:“也许是这样的。导师独自在西萨迪斯呆了太长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当中发生过什么事情。”
“里德。”撒马尔徽章的佩戴者平静的开口,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叫学徒长的姓氏,而是选择了更为亲密的名字,“你很在意么?”夏仲顿了顿,“比如所谓的天赋,导师的关注,和,”他深邃的眼睛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学徒长,慢慢的说道:“撒马尔徽章。”
“……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快回去吧。”学徒长避开了夏仲的问题,扭过头轻轻说道:“夏仲,你知道么,在萨贝尔人看来,仲夏夜出生的孩子,是艾里菲克的明珠和赛普西雅的宠儿。”他转回头看着夏仲微笑,“真是个好名字。”
天边聚集起灰色不断翻滚的云,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隆雷声。尤里克说得对,暴风雨就快要来了。
当第一颗雨点敲打在法师塔的尖顶上时,夏仲已经坐在温暖的壁炉前,他对面的摇椅上,年老的魔法师膝盖上盖着毯子昏昏欲睡。
“明天一早出发,或许那时候雨还没有停。”夏仲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那里一片黑暗,只有偶尔蓝白色闪电划破天幕,才能在一瞬间看清视野中的景物。狂风摇晃着玻璃窗,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雨水扑打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痕迹,转瞬即逝。
“雨下不到那时候,半夜就会停下来。”莫里克斯打了个哈欠,法师睡眼惺忪。“说吧,你很久没有陪我聊天了。”他将枯瘦的手交叠在一起安稳的放在膝盖上,“老人总是比年轻人更容易瞌睡。”
“……为什么是我?”夏仲低声说。年轻人怔怔地盯着壁炉中摇曳的焰舌,火光映照在他年轻光洁的面庞上,倒映出一片茫然。
“什么为什么?”法师拽了拽毯子,将它拉高一些,他若有所指的说道:“人啊,年轻的时候总有无数的为什么,老了之后才会明白,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老人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就比如,你的问题。”
“但我需要一个答案。”夏仲摇摇头,“莫里克斯,距离回归纪五百四十八年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而我需要的答案不止一个。”他直直的看着法师的眼睛,“刚才的,”学徒坐直身体,他看着摊开在膝盖上白皙的手掌,纹路深刻清晰,“以及,为什么我不会变老?”
闪电撕破深邃的黑色天幕,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室内。
壁炉中燃烧的木材劈啪作响。房间里回响着年轻人强压恐惧的声音:“用这个世界的时间来计算,回归纪五百四十八年我来到这里,现在已经是五百五十四年。整整十年的时光,为什么我看不到亚当弥多克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
法师保持了沉默。老人垂着头,抚摸着毯子上的花纹,很久之后才幽幽地开口:“安,很多事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这是我的权利。”年轻的穿越者猛地站起来,坚持道:“当年你告诉我,我必须得靠自己的力量才能找到回家的路。甚至连我的名字,”他终于忍耐不住愤怒,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了拳。:“也听从你的意见。但是,你当时仍旧隐瞒了什么!”他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埋着头,双手深深地插进了头发里:“告诉我事情的真相。莫里克斯·安塔尔。”
“……每一个真相都需要不断去发掘。”老法师凝视着扭曲变形的火舌,“我的孩子,还不到时候。有一天,”莫里克斯转过头看着弟子,后者正呆呆地看着导师。法师温和地笑起来:“迟早有一天你会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