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一散,三三两两的朝臣结伴走出象征至高权力的金殿,刚才的一场笑话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意外的影响,除了掉在最后颤颤巍巍的南宫文敏外,他们大都面带着再标准不过的笑容,没有一个人去关注南宫文敏。
私下里的事情,有谁会摆在台面上说呢?
这南宫文敏也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傻子罢了,周清是何等天资,就算你比人家多了几年为官的经验,也丝毫没有办法压制住他。
只是武帝对周清的态度着实奇怪,这样有才又没有家族的能人不好好用着,还要特地送去永成磨砺一遭,却是叫人有些想不通。
“父皇可别气坏了身子,犯不着跟脑子缺根弦的人计较。”
太子周弘已经随着武帝回到了他的寝宫,不算宽广的宫殿里两人坐在一处,武帝手里已经拿上了外地送来的密信,只是那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显然怒气未平。
周弘却看着他轻轻抖动的长须笑着说到,“看样子,朝中有人想要对周清出手了。”
“你管他们出手与否,都是一群跳梁小丑。”
武帝看着不知道从哪里传进皇宫的密信,毫不留情的嘲讽。
太子周弘曾经试过劝解这样偏执自大的武帝,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武帝并不觉得自己轻视那些朝臣是他的疏忽。
“那些蠢材哪里值得朕多看一眼?”
武帝回答周弘的原话。
对于朝堂争斗这块武帝确实不大上心,但他在军事方面的谋略也确实能碾压朝中的所有将领,四十岁之前的武帝常常御驾亲征,毫不夸张的说,大周如今国土的一半都是武帝全盛时期带着他那一伙老兄弟打下来的。
这样恐怖的功绩也导致了武帝现今在朝堂上的权威,只要不是什么把江山拱手让人的事情,就算是废太子,那些一直信奉立嫡立长的儒家先生们也只会象征性的反驳几句,依了武帝的意思。
这样看来,这位帝王轻视臣子的理由似乎完全成立,周弘是晚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自己闲散之余盯着些朝臣了。
武帝少年之时遍观史书,早早就存着剩下嫡长子好好培养成储君的念头,成年之后也坚决等着皇后生下嫡长,后宫才开始纳妃。之后更是不顾艰险,一力主张向外征伐,拿下了大好江山,致使原本积贫积弱的大周在魏楚两国的合围之下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隐隐竟成了中原的霸主。
要不是早年间穷兵黩武伤了原本就薄弱的底子,一场天灾更是惹得魏楚来攻,漠北大军压境,武帝也不至于捉襟见肘,用和亲的方式来拉拢两族蛮夷换取喘息之机。
送出去的三位公主简直是武帝一生之中唯几的污点了,当年温九从翎羽关出嫁,守关大将齐明光甚至不愿意露面一见,可见其对于大周来说是多么的耻辱。
周弘在这边也不闲着,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棋盘自己一个人下的不亦乐乎。
“像你这样自己跟自己下棋还得冥思苦想的,我这么些年真的只见过一个。”
不知何时,武帝已经将那些密信全部看过并且批示,吩咐心腹侍卫长送下去一一派发,那火漆的印鉴还是周弘少年时学习雕刻有成,送给武帝的一件小礼物。
当时武帝还训斥了他一通,说这些奇技淫巧实在不值得花大力气去学,可还是珍惜无比的收下了印鉴,这几年周弘猛然发现武帝竟然把那件少年时的拙劣之作翻了出来,还印到密信之上到处传阅。
周弘曾经跟他小小的抱怨过这件事,没想到武帝很不厚道的笑而不语,坚决不换上新的印鉴。
一丝丝温情,亦从这枚小小的印鉴上延伸开来。
“父皇觉得我的棋艺有没有进步?”
周弘避而不答他的问题,扬起脸笑着问他。
“怎么说呢?”武帝绕到他身后看了一会,“机敏有余,杀气不足,你这样要是遇到高手,是赢不了的。”
“儿子受教了。”
周弘一听武帝的意思就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稍稍放开胆子顶撞了一下。
武帝背着手向外走去,一边摇头一边说:“受教有什么用,又不是第一回说你,哪回改了?”
周弘愣了一下,赶紧起身跟上,自从几天前他回来之后,父皇对他的态度似乎愈加和蔼了,不,是近乎异常的包容。
心里猛地坠了一下,年轻的太子慌忙追上武帝。
已是中午用膳的时间了,两人在众多宫人的伺候下用完午膳,一同来到小小的御花园散步消食。
四年过去,逐渐充盈起来的国库和内帑都能支撑起这里的重修,虽说武帝还是下令裁减宫中的匠人,但比起原先无人打理的破败景象还是好了不少。
“温九那孩子在漠北怎么这么能折腾?”
武帝身姿再好也是将近花甲的老人了,将将绕了花园三圈就有些顶不住了,周弘知意,主动提出去亭子里坐一会。
“九郎她,计划安排的缜密无比,大概率是不会牵连到大周的。”周弘还是要为温九说话的,“至于说回大周,自然是她心中最期盼的事情,这次没有提前向父皇上疏”
周弘一咬牙就认下了这件事:“这是我拦下没有上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