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实话实说,担忧盈满心底。
不止是为下游那些受了灾却被隐瞒下来没有上报,只能各处逃难自生自灭的百姓,更是为着自己的未来而忧心。
武帝那个奇怪的态度,周清是一肚子计谋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力,万一行差踏错犯了武帝的忌讳,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怎么会,永成的那些土财主哪有这么厉害?”
贺潺不大相信周清的话,危言耸听也得有个度啊,这样严重的后果,就有点……
“呵,土财主,你见过那家土财主能封王裂土镇守一地?”
周清轻笑了一句,眸光寂寂,声音薄凉。
“那,那他们隐瞒灾情有什么好处?”贺潺嘟囔着,“我只听说过那些地区受灾了,当政的官员夸张灾情好换取更多赈灾银两的。”
“夸张灾情和隐瞒灾情一样,都是一个意思。无非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他们吝啬于洪水之前微不足道的付出。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怎么还敢主动向上暴露出自己的错误呢?”
修饰的春秋笔法也掩盖不住他们手上沾染的血腥,周清脸上的种种愤懑已经平静了下来,心中的惊涛骇浪仍未停止。
那些因着从龙之功,一日之间飞黄腾达的永成贵族们,何曾想起两代之前他们也是泥土里打滚的农夫?这些鸡犬升天的“鸡犬”,混然忘却了他们的祖宗在土里刨食时的悲惨生活。
贺潺不大听得出来周清的话,也可以说,周清嘴里蹦出来的话总是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外皮,只要他想,总能解释出无数种意思。
“老爷你这么厉害,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小童的话语里带了几丝哀求又自怜的意思。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些永成贵族在雍州的势力,只是那下游的百姓何其无辜,要是能拯救那些灾民,趁机在皇帝面前揭发那些土财主的罪行,让皇帝亲自下旨惩治他们,那就再好不过了。
贺潺的话只换来周青略带嘲讽的笑意。“你这孩子也太天真了些,那些人真的是我的撼动的吗?你觉得我是谁,他们又是谁。轻疏远近一目了然,你觉得武帝会怎么选择?”
……
今日恰逢大朝会,睽违已久的太子周弘终于结束了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旅程,回到了许都的金殿之上。
在各州,亲眼所见皆是灰扑扑的沉闷色调,如今再见这金殿之上被货真价实的黄金打造出来的璀璨,还真有些不适应。
“诸卿还有事要奏否?”
武帝高坐龙椅,靠背上的硕大宝石硌得他腰痛,蹭了一下身后的支撑,他很快又坐正身体。
太子方才禀报了关于雍州水患的种种细节,从隐患到爆发,他和周清所做的预判功不可没。
他抬起头看了看武帝,那个老人即使鬓边白发、眼角皱纹,眼神扫视过去,还是不威自怒,群臣莫敢不服。
上方武帝的眼神不知怎得与周弘打量又带着心疼的目光相撞,一霎间眼中的柔情不自觉的绽放开来。
最起码,这个孩子总算长大一点了,都懂的心疼他老子了。
此时的他的心底一片欢悦,身上的气势都收敛了不少。
“臣有事启奏!”
谏议大夫南宫文敏越众而出,手执芴板向武帝行礼,随即说到:“臣要弹劾青州牧周清擅自越过渠王爷上疏陛下,犯下僭越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