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你的臆想!”陆大娘子一叹,“那些人心狠手辣,他落在他们的手里,怎可能还活着?”
“可我相信,他不会死,必竟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不是他!三言两语问下去,就会发现抓错了人,说不定那些人早放了他,他不记得家里路了在外面过着日子吧,必竟,已经过了十五年了,他那会儿又小……”
“他的身上带着你的玉笛,那些人一定会将他当成你,哪会问事情?只会一杀了之。”陆大娘子闭了下眼,眉头紧皱。
“如果我当时不拿玉笛的话……”陆子翊愧疚地低声一叹,“林恩就不会要过去玩,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事情起因并不在你!你愧疚什么?你那时也只有五岁!全是那贪心的林家婆子惹出来的事!”想到当年事,陆大娘子恨得咬牙,“她要是不引来那些人,哪里会有后来的事?还有你爹的死,我也怀疑是她乱嚼了舌根!她是想钱想疯了,不管别人死活!”
“娘,没有证据……”
陆大娘子冷笑,“她孙儿丢失的第二天,她忽然发了笔横财,给自己又是买金又是买银的,她家老头只是一个穷庄稼汉,她娘家又穷,儿子也不是富人,女儿婆家也没发财,自己又是个不会营生只知吃玩的人,那上百两的首饰钱,从天上掉下来的?”
“……”
“三十五两一对的实心宽金镯,整个秀水村,只有她有!不,咱陆家村也没有人戴那么粗的金镯子。她那钱来得莫名其妙,你就没起过疑心?”
“……”
“而且,出事那天中午,陆家村有人看见,她同四个骑马的京城人在村口说过话,给他们指过路。而抓走林恩的人,正是说着京城口音的人!引祸的人不是她,又是谁?”
“……”
“那就是个见财眼开不管别人死活的恶婆子,连孙女的彩礼也想骗,害她孙儿的事,怎可能做不出来?再说了,林恩又不是她亲孙子,是继子的儿子!她不喜欢林大柱一家子的事,谁人不知道?”
陆子翊没再说话,他想起当年的事情。
那年他五岁。
林恩也是五岁,比他大三个月。
因为父亲四处打短工,长年行走在各村之间,出门时,总会带着他。
也因此,他认识了林恩。
那年夏天的一天晌午后,他坐在林恩邻居牛大爷家的院门前,等父亲来接他回家。
林恩走来约他一起去秀水河游泳。
天气很热,他一个人正玩得无聊,就同意了。
两个小男孩脱得光光的,趴在河边浅滩上嬉水。
林恩发现他脖子上挂着的一只血玉笛十分的好看,向他要过去玩。
好伙伴有东西要分享,这是父亲说的,他同意了,将血玉笛坠子挂在林恩的脖子上。
林恩乐呵呵地吹起来。
玩了一会儿,河边忽然来了几个锦衣人。
是一群陌生人,说着陌生的口音。
一人抓着他的胳膊盯着他的脸瞧,“这个看着年纪差不多。”
有人抓着林恩说,“不是那个,是这个,看,血玉笛!这个年纪也像。”
“带走!”有人冷喝一声。
另一人将林恩的嘴巴蒙住,反手一捆,装进一个袋子里往肩头一扛,一伙人大步离去了。
当时,浅水滩上还有五六个不到十岁的男娃子在玩着水,忽然发生的事情将他们一个个惊呆了,没人敢吱声。
他大着胆子追了上去,但他只有五岁,那伙人是骑马,眨眼之间,那几人就不见了。
他大喊着引来大人去追赶,但没用,没找到林恩。
回家后,他对父亲和母亲说起林恩被人抢走的事,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叮嘱他,玉笛子和锦衣人的事,不准再提。
他才知道,那只玉笛是个祸害。
要是那天他不偷拿父亲藏在墙缝里的玉笛,不戴在脖子上,就不会引起林恩的注意,林恩若没拿走,不吹响笛子,就不会丢失。
七天后,在秀水河下游,发现一个被水泡得变了形的男童的尸体,光着身子,没有穿衣穿鞋,大家都说那是林恩。林家将那孩子接回去安葬了。
可他觉得,那并不是林恩,林恩一定没死。
当时他年纪小,不管他怎么说,都没人相信他的话。
陆子翊微叹,“娘,说来说去,事情的源头还是在我家,我要是不去滁州看个究竟,心中会一直不安。”
陆大娘子知道,林恩出事,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她抿了抿唇,“去吧去吧,凡事别出头。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早些回来。”
“晓得了,娘。”陆子翊点头。
家里的几只大缸里,装满了白米白面粉高粱面粉荞麦面粉,屋梁上挂着几斤肉干,院中的几个咸菜坛子里,装着陆大娘子刚刚腌好的咸菜。
厨房的吊篮里,装有十来个野鸡蛋,屋中一角的一个小坛子里,装了一二十个用黄泥混着盐巴腌起来的野鸭蛋。
除了这些,厨房里的一个箩筐里,还有一些蘑菇和野菜。
房前房后,堆着三堆一人高的木材堆。
就算陆子翊一两个月不在家,家里吃的用的,也足够陆大娘子和陆子燕二人维持的了。
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后,两天后的这天大清早,陆子翊架起了牛车,准备前往滁州府。
陆大娘子将一个行李包裹放在牛车上,叮嘱了又叮嘱,“不管找不找得到人,都要早些回来。”又道,“别跟京城口音的人来往,别跟当官的多说话。”
陆子翊点头,“娘,儿子明白。”
陆子燕将一个提篮放在牛车上的行李旁,提篮里有两壶水,五个煮熟的野鸡蛋,还有一个大纸包,纸包里装有几张一早烙好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