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煎熬的早餐时间终于结束了,左贤王恭送高僧出了王帐,又让人打点些金银,送给高僧在路上当零花钱用。
到了这时,冒顿却才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收起了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这位高僧毕竟是他姨夫请来的,他这样直接打脸,或许当真不太好。
可是,佛祖不爱他,为何他又一定要去爱佛祖?
想当年,他刚死了亲妈,他爹就坐不住了,马不停蹄的,就想赶紧扶植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上位。他前脚刚被送到大月氏为人质,他老子就兴高采烈、大张旗鼓的攻打大月氏的边境,气的月氏王直跳脚,连喊着要把他这个匈奴太子大卸八块。
呃,好吧,他是这么劝月氏王的,说我活着呢,您好歹手里还有个筹码,我死了呢,您就只能跟匈奴死磕了,为了您的幸福和安宁着想,还是让我再活两天吧。
月氏王年龄虽大,王冠更大,脑子却不怎么好使,竟然又把冒顿放回了他的住所,让他本分、规矩一些。
冒顿很是乖巧的答应了,很是乖巧的和大月氏的小王子行了兄弟间告别的礼节,很是乖巧的吃了丰盛的晚饭,很是乖巧的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跟一个要好的奴隶小哥,偷了大月氏的快马,跑路了。
冒顿大概从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就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居然还能放声大笑。月亮犹如少女的脸颊那般皎洁,出现在沙丘上面,朦胧、美丽而又羞涩。
昂山,也就是和他一起跑出来的那个奴隶小哥,摸摸自己都是刀疤的脸,却粗声粗气的抢白了他一句,说:“黑灯瞎火的,蚊子还多,有啥子好开心的。”
冒顿哪里管,唱的更开心了一些,浑不似在逃命,而是出来郊游、看日出的。昂山拿出一根胡萝卜,嫌弃的咬了一口。
到了一个小山谷里面,冒顿下马去汲水,昂山却说,那里有个寺庙,他要去谢神。都是因为佛祖的庇佑,他们出逃才可以这么顺利的。
冒顿无奈的撇了撇嘴,同意了。佛教徒都很固执,尤其昂山这种家里世代信佛的,就更加虔诚。
那是一樽很高大的是佛,平视的话,冒顿都只能看到释迦摩尼那硕大的脚趾头。
昂山跪在那儿,就像是一座黑不溜秋的小山,还是寸草不生的那种石头山。他很是谦卑的抚摸着佛祖的脚掌,嘴中念念有词。
昂山并不是匈奴人,他是一个大月氏贵族的奴隶。他擅长套马和驯马,可性子也跟野马驹子一样,就为了他这脾气,没少挨那家少爷的鞭子,可就是怎么也改不了。
冒顿用一大块金子买走了他,昂山原来的少爷很是开心。而昂山打心眼里把冒顿当自己的兄弟,并不是因为什么恩情,而是因为冒顿看着他的时候,不像是奴隶主在看一个卑贱的奴隶,而是像一个擅长若惹是生非的熊孩子,在看另一个更擅长惹是生非的熊孩子。
他们是平等的,他们是兄弟。
奴隶不会为了保护奴隶主而豁出性命,但兄弟总是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所以,昂山死了。他死的很壮烈,他穿着冒顿的斗篷,被月氏人划开了肚皮,连内脏都被挑出来,挂在一个月氏人的刀尖子上,作为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