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筋疲力尽的伊娜终于爬到了山顶。
没了山峰的遮挡,女孩眼前微微一亮。只见半空一弯蓝月高挂,星空如洗往下看,暗沉沉黑乎乎看不清楚,隐约有怪石嶙峋。风声回荡,无比寂寥。偶有夜枭瘆人的啼叫传来。
伊娜忽然觉得,天大地大,可哪里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忍不住双腿一软,委顿在地抽泣起来。
哭了一会儿,只觉山风冰凉刺骨,眼看就要活活冻死。她咬了咬牙,止住眼泪,晃晃悠悠走下峰顶,进入一片凹地。
实在走不动了。伊娜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山壁上找了个石缝,勉力把整个身子缩进黑暗,以尽量躲开那挡不住的冰冷夜风。我必须休息会儿了,她想,不然明天一定会死的。
但是怎么可能睡着。
一切就像一场噩梦一样,来的那么莫名其妙。
就在一天前,她还是伯爵家的千金大小姐,受邀参与女伴的生日晚宴。她早早便起来准备,忙活一下午才把拖着各种累赘的礼服穿到身上。
其实对这类宴会,女孩有点又爱又恨。
因为年轻又有活力,兼之容貌身材无可挑剔,她总是宴会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角色之一但自家不过是个没有封地的空头伯爵,衣饰自不免有些寒酸,更不可能像那些阔小姐一样一次一换。再加上爷爷是个平民出身,靠战功得的伯爵,不喜欢诸多规矩女孩自己又淘气,爷爷又疼,自然懒得学什么规矩。
一边容貌遭人妒忌,一边衣着等方面又透出穷酸,同时还表现的像个没家教的野丫头,背后当然少不了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
不过小丫头继承了爷爷的脾气:嫉妒是吧?看不起人是吧?有胆子当面说句话试试!不上台面的家伙!
打扮完毕刚要出门,却被人拦了下来。原来爷爷安德烈说有封信要送到老友亨利那里,跟着侍卫翻过山巅,寻着一家客栈,掌柜的自有安排。说完便催促她立即启程,衣物行李都不必准备,甚至礼服都不必换。
哪有穿着礼服爬山的。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傻子都看得出来。
她第一次违背爷爷的命令,试图寻求一个解释。但没有任何答复。老人只是满脸疲惫的摆摆手,几位侍卫便架起她钻进了后院密道。
密道出口在不远处的一间商铺里。她从不知这里也是自家产业。
侍卫不许她发出任何声音,也顾不得碰触女主人属于严重冒犯的贵族规矩,拖着她沿着窄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半个小时后,体力耗尽不得不躲进暗影休息的女孩隐约听见自家宅邸方向人声鼎沸顷刻,粗暴的砸门声响起,旋即火光冲天,铁器碰撞声、爆炸声、倒塌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她忍不住抽泣起来侍卫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出声!”
接下来,她能记得的只有无尽的奔跑。总以为下一刻自己就会跑死。无数次央求着给自己一个痛快,却又无数次被无情的拒绝。终于朗朗跄跄出了城门,躲在城外一座破旧的哨塔熬到了天蒙蒙亮,便再次起身继续逃亡。
剩下的是一些不连贯的碎片。先是几名侍卫和追兵搏杀的画面,然后是一张张满是血污的脸再往后是几名侍卫回头拦截追兵的画面最后是一名侍卫中箭的画面甚至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把自己肩上背着的狙击枪交到她的手里。
她痛恨自己没有认真锻炼武技,痛恨自己不是能力者。以至于连自己的武器都是别人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