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八章:幻景(1 / 2)梦与泪之诗首页

祭只怔然望着那向着她微笑的年轻男人,一时竟吐不出半点字音来,明明他的发丝衣袍都几乎与身后漫漫无际的花海融为了一体,但他只是那么立在那里,就好似令这一方天地的每处景物,都成了他的陪衬。

黄昏时分淡金的薄光笼在他的发梢和衣裾上,令他的美看起来甚至带了几分灼人祭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任何一个如他一般的人,张扬着肆意,明艳且慵懒。楠焱殷如的美是带了些微风尘气的,她从来都立足现世,并非是什么超脱之人。可面前这个男人盛大的容光,却令祭不自觉地认为他不被容于世上。

并非是绝色,祭很清楚这一点,许是一种自生的气度与肆意,令他如此动人,也如此张扬。

就仿佛这世间,没有半点规矩能将他束缚一样。

他就立在她前方微笑着回望,不惧等待,亦不畏彷徨。

祭不知不觉地挪动了脚步往他身边走过去,她忽然觉得在她失掉了的那段记忆里她一定是认识且深深信任着这个人的她说不上缘由,只是看到他的一瞬,心底骤然生出某种安然,与酸涩相伴。

那是她面对着释和怜的时候,都未能生出的情感。

赤鬼见她前来,便蹲下身来张开手臂,仿佛只是漫旅途后,最平淡不过的一句“欢迎回来”。

祭慢慢地贴进他的怀里,用力揽住他的脖子,男人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劝慰,也像释然。

她很想流泪,可眼角干燥得仿佛榨不出一滴泪水,她不记得原因,不记得一切前因后果,只是她知道,她很难过很难过。她一定忘了什么绝对不能忘记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只是他的存在都变成无法缓解的苦涩。

“不要为我难过啊。”赤鬼低低地说,就如同那一日祠堂深处,千支白烛堆砌万丈烛火。

“对不起,”祭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我竟记不起我为何难过,但我知晓,其间有我的罪责。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赤鬼细细端详着祭的面容,声音平和,而又异样地欣慰着,“我常常在想若是千年前的我能够更有担当一些,能够更强硬一些,是否在今日,就不必是由你来承担这样的终果。”

“没关系的,”他微微笑着,轻轻捏了捏搭在他手心的,女孩白嫩纤细的手,“祭不记得了的东西,就由我替你记着,再过十年,再过百年,哪怕是千年万年,我都会替你记着。”他抚一抚祭的发丝,似是劝慰般地轻笑。

祭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称呼我为赤鬼,”他轻声说,“我在楠焱的祠堂里停留了数个千年,且如你所见,我已经不能再算作是个人了。”

即使是得以相触的精神领域中,他的袍角也是异样地虚幻着。

“我和你一样,是继承了罹辰王域的域主,”他将祭抱起来,蔓延无尽的赤色花海,随着风息轻摇慢晃,“又或者说,你身上的钥匙,是籍我的血脉,一路流传下来。”

楠焱祭只沉默地听着。

“就如同你的亲所说,身为域主的我们贸然进入机制正在运行中的剑冢,会导致整个领域的运作失效,我会接你来此,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他抬一抬左臂,金线纹绣的龙首原本搁在他的左肩上,却如同活物般随着他的肩头和衣袖一路“流淌”下来,化作金色的薄雾漫入空气中,结成一张闪闪发光的金色织物。

赤鬼一扬手,那金色的薄纱便将两人从头到脚罩住,祭好奇地伸手去碰,原以为这样的纱绢应是带了些粗粝的硬挺,却不想入手的感触,竟如丝绵一般柔软着。

“这是什么?”祭喃喃轻语。

“焚金螭,”赤鬼眯一眯眼睛,“是这世上仅此一件的活甲,万金不换的秘宝。”

“活甲么”祭微微怔住,“我记得在十二世家建立之前,制作它的技术便失传了。而且活甲认侍主魂魄,人死则物散,所以没有任何一件活甲,能够流传到现在。”

“没错,”赤鬼笑着,“这可是德兰一族王朝时期的老物件,至于它未因我身死而消散么”他轻笑一声,“许是意外。”

赤鬼一步前跨,虚空里似是扩张了一扇绯红的大门,无数如丝如缕的花瓣自那红色的缝隙当中弥合又消散,祭眼前一花,定神再看时,发现自己与赤鬼,已然立在了闹市街畔。

祭在那层金色的薄纱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他们正站在街之畔,与桐华馆的街市类似,但要更宽阔,更拥挤也更富朝气得多。祭看见有葱色锦帘的软轿被两个轿夫抬着晃进一旁的小巷,看见身着粗布褐衣的挑夫扛着被坠的弯弯的扁担,听见马蹄声落在街上发出的嗒嗒声响,无数的人们在面前穿行,又往来交谈。

“这”祭不由得惊奇,“这是怎么?!”

“这便是机制了,”赤鬼轻言道,抱着祭沿着街行走缓慢,“如果身为域主的我们直接出现在内,就会很容易看出破绽,但焚金螭隔绝了我们的气息和意识,令这个领域的规则得以完满行使,忽视我们的存在。”

他忽然住了脚步,唇边扬起一痕笑容,道。

“你看。”

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下便是怔然明院的那一群孩子,正有些无措地立在街畔。

“真的这也太”楠焱悦震惊地盯着街上往来穿行的人们,他们的衣饰倒是不拘于某个年代,但他们总是少不了要好奇地看他们这群聚在一起的半大孩子们一眼。

“既说了这是精神领域,那么这些人和物象,便必定是虚假存在。”楠焱悦身侧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祭那天去明院里时也曾见过,是随着殷如学习的桐华馆里的小孩。他虽然这样说,但显而易见地还是被往来人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

“怎样也是第一王族啊。”楠焱灏的面上挂着苦笑,楠焱珞牵着他的衣袖,似是极害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