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地处偏远,加之又是山林之中,本就寒凉。
他的声音伴着萧瑟的风送入花予的耳中,分明是清晰的,却让她有一瞬的恍惚,似乎是晦涩难懂的话,让她有些听不明白。
慕恒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叫她不得不应声:“端亲王身份尊贵,哪会与的这种平头百姓有逢面之缘。许是您记错了,也未可知啊。”
不过片刻之间,花予已在脑海中将自己短短十七年的经历回忆了个全,萧府之中的陈年往事早已忘却大半,被狼狈驱逐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和风居中十数年的日日夜夜。端亲王的洁身自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王府中王妃之位空悬良久,就是侍奉的姬妾也无,这样的人,如何会踏足烟花巷柳,又如何会瞧她眼熟?
花予几乎已经确定他是记错,这般想着微微半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些,甚至心思活络地想着,她女扮男装本就是无奈之举,沉静有余,英气不足,也不知眼前的端亲王殿下说是眼熟,眼熟的那人长着什么模样。
她自然不会多嘴多舌去给自己添麻烦,何况对着眼前的人,也没有那胆子,只希望慕恒莫要再对这个话题不依不饶,赶紧揭过这一页。
慕恒也并未打算再问下去,只估摸了下时辰:“观梅宴在即,不便就留于此。岑郎若是孤身一人,不如随本王一道赴宴?”
花予只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莫测,可短短三言两语之间却又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仅剩的直觉在提防着,自然不愿与他一道。抬头嘴角便牵了牵,笑中带了些歉意:“殿下盛情的怕是无福领受了,适才已约了人,故而”
她语尽于此,抱合的双手往上轻轻抬了抬,婉拒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恒颔首,也不多言,只道了声“既有诺在前,理应如此”便带着身边的侍从先行一步。
宋彻宴上再见到花予时,便见她一副恹恹模样。
他用手肘碰了碰她:“喂,不过半个时辰,你怎就这样了,可是山庄的红梅不衬你心意?”
花予掀起眼皮子看他:“没啊,红梅白雪最相宜,美极。”
即是观梅宴,自然不拘于大厅之中。院中红梅有序列作两道,设宴饮于梅树之下,相对而坐,饮酒赏梅,又有歌舞助兴,,好不风雅。
宋彻早已对她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习以为常,只觉得她怎样都是好看的,多看一眼便是多赚一眼。
他单手捏着下巴想了想便笑了,自以为察觉到不得了的东西,眼睛微微一眯,又凑了上去:“那可是因为我先前说过事毕之后来找你的话?嘿嘿,我也想啊,可那老庄主连着数年未见着我阿耶,非逮着我问东问西,又要我帮他传话给阿耶,这一眨眼就拖到了现在。”
见花予侧首看他,眉宇上扬,正欲开口,却被他抢了先。
“诶,打住!我知道你又要叫我自矜身份,我又不是不明白。只是你今天既然都答应陪我出来了,便不要扫了兴了,好不好?难得一次,管他遇着了什么事,先放一放,今日就是吃好喝好,再赏赏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依旧是那吊儿郎当的语气,可哄她开心的意思却明显了些。花予又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到嘴边的话她也说不出了,只是撇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宋彻与她同坐一席,这声轻哼他听得明白,见她眉目之间虽依然冷清,却敏锐地察觉到她心情的好转。
他是燕国公的幼子,宴上少不得被人攀谈巴结几句,即便是和别人聊和聊着,也不忘抽出一眼看看她。便见她端正地坐在席间,捧着盏一下又一下酌着,偶尔微仰着头,看头遮天蔽日的红梅。那红影映入她眸中,似是清浅漂泊的云间混进一抹彩絮,多了几分艳丽颜色。
花予虽对他不假辞色,却并不妨碍宋彻想象那一张漂亮脸若多谢生动表情是何模样,欢喜的、嗔怪的、恼怒的,嬉笑怒骂百种风情若出现在这一张脸上,指不定要勾走他多少魂魄。
这样想着竟走了思绪,连身边的人奉承夸赞他许久都无反应,一连“宋公子”地叫了好多声才令他回了神。
九梅庄主顺了顺那绺花白的胡须,笑:“老夫看阿彻那副样子,就觉得还是年轻好啊,总有着牵肠挂肚的人和事,人老了,也就没了那些个心思去折腾。啧,程家子那番话算是白想了,人家压根没听进去嘛!”
慕恒为他斟了盏酒,道:“庄主这几年精气神倒是好了不少,可见那些药材并非无用。”
九梅庄主大笑两声:“我俩的交情在那儿,你子自然不会用那些个寻常玩意儿糊弄老夫!”
慕恒失笑,看向宋彻的方向,神色自若道:“我记得前几年每逢观梅宴都是宋衍赴宴,今年倒是轮着宋家老幺了。”
闻此言,九梅庄主笑了笑,道:“本是如此,可阿衍前些日子外出办事,不留神将帖子一并收了去。阿彻这孩子还专程为着这是往山庄跑了一趟,我当时还奇怪,这么多年,可没听说这孩子对我山庄里的梅有兴趣啊”
恐怕不是对观梅宴有兴趣
慕恒挑了挑眉,目光在席间扫过,只在一处顿了片刻。一片觥筹交错中,也就她那处闲适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