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一场献祭仪式(2 / 2)学者赫洛的奇幻游学事件簿首页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哀鸣起来。也不知道这场仪式会不会向信徒们发放圣餐?说不定自己也能领受一份来填饱肚子。赫洛仍然有些迷糊的脑袋里如此思忖着,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躯,却教皮肤与绳索摩擦带来的疼痛刺激得清醒了三分:哦,好像他们等着分食的圣餐就是我自己,那没事了。

“……诅咒谩骂已在世上泛滥,而祝福祈愿全都面目全非;丑恶虚伪不再使我们忿忿不平,真善美好也不过是妄语虚言。善行义举不再教我们幡然悔悟,成邪作恶业已令我们无动于衷……”

他努力地转了转重新变得明晰的双眼,大致靠着余光看见了自己正像是一只安睡在餐盘里的鳌虾般,脚高头低地放置在一座微凹的石质祭台上。头颅的位置略低于祭台凹处的边缘,使得他没法借用余光大致看看周边的情形。

作为学术之城最后一个专研神秘与超凡领域知识的学者,赫洛下意识地就以专业的眼光做出了判断:下凹的祭台有利于收集祭品流出的血液,而上半身放低可以让祭品在死亡过程中尽可能地清醒——对于这类仪式而言这是很重要的加分项。

虽然颂词不够到位,但起码工具还是挺专业的——埃洛希姆在上,我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赫洛心底里刚刚对这群邪教徒的仪式做了个大致判断,就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就像一头待宰的羊,不想办法摇尾乞怜,反而在评判屠夫用的砧板和刀具的质量一样可笑。

“只因所有奇迹早已去不复返,所有设下的界限都毁于一旦。我们阅尽世间万象,深知终末方是一切的归所。所有问题都已提出,所有机会都已赐予;我们是这终末的崇信者,深知万象都将自掘坟墓……”

诵唱声还在继续。

赫洛忍着胸口被绳索紧勒带来的疼痛,深呼吸了一会儿,以确保自己呆会儿有足够的气力来做一点无谓的争辩。实话说,虽然死亡对他而言从来不是值得恐惧的事,但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能通过自救来避免它:毕竟谁都知道,死亡的滋味儿一定不好受。

“人间浮华世事成败,不过供我们消遣时间;蒙受痛苦反使我们感到开怀。我们所求所望唯独一刻:那群星再度沉没于虚空之时,我们翘首以待!”

周围的信众们随着那个领唱的声音一同亢声高歌,声响震得赫洛视野里的那束硫磺火炬都激动地颤栗起来。

赫洛努力地歪了歪眼睛,瞟见一个罩在一袭宽大的暗红色袍子里的高大身影向他一步步走来,想必就是方才领唱的那位;他猜测这人应当就是策划了袭击行动,并在此主持这场仪式的教团主祭。

袍子在跃动的光中投下森然阴影,遮挡住了这位主祭大半的身形与面庞,但赫洛还是分明地看见了他的一双眼瞳在暗色中闪烁着荧光。霎那间,他又转过身去,一面缓缓踱步一面开始向周围的信众们陈辞:

“同胞们,我们已走过足够长的道途,已尝过足够多的苦难。自居于高天之上的僭主强夺了我们先祖的权柄以来,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周围响起一片激昂的呼号。

“上千年来,我们被当作邪神的子嗣,在仇恨、蔑视与鲜血中挣扎求存。白昼属于白昼的孩子们,黑夜属于黑夜的儿女们,就连黎明与黄昏,也被十与一的圣者所支配,而祂的眷属们也无一例外地以箭矢指向我们的心脏!”

“势必偿还!势必偿还!”信众们的喊声愈发高亢,赫洛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开始上升,硫磺的味道也愈发浓郁,呛得他赶紧阖上双眼,屏住呼吸。这类仪式通常都依赖于群体情绪与意志的调动与统一来启动,现在的异象毫无疑问只是仪式中的一环。他得留下足够的力气在更关键的时点出声,借此扰乱仪式的完成。

“但是!如今我们已经不必再流浪下去!只因我们的虔诚换得了先祖的天启:尚有一位无上尊崇的先祖,沉眠于天之磐座的投影里!”

又是一片惊叹与狂喜的欢呼声响起。赫洛眯着的眼睛恍惚看见,硫磺的明黄色火焰倏然熄灭了,而空中开始洋洋洒洒地有黑色的灰烬飘零。

“祂于余烬之中复甦!祂是昔日荣光的埋火!祂将拭去我们千年来不绝的血泪,祂将使天之磐座的威光回燃!”

赫洛觉得那个关键的时机快要到了。

虽然他对自己贫弱的能力一清二楚,但作为学术之城的正式学者,他早就经由秘法七塔的术式在身上刻录了印记——虽然这玩意儿最大的作用是验明身份的标志,但它的来头绝对比任何异教都要大得多。

只要想法子拼命把它激活,说不定他还能有一条生路。

“不过,我依然要向各位同胞坦承:这场仪式的危险程度或许远超我们想象。必要的时候,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恐怕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而这一切,皆是为了我们的先祖的复甦与归还。”

不待这位主祭接着说下去,周围的信众们已经开始狂热地回应起来。

“我愿意!”

“在所不辞!”

“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赫洛穷尽了他自苏醒以来积攒的力气与所有的求生欲,发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羞愤难当的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