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
火车单调的行驶声令乘客渐生睡意,而临窗的尹叶,却毫无困倦地望着窗外。
阳春三月,清明时节,绿色已将冬日的荒凉驱散怠尽,但气温却还是不甚稳定,乍暖还寒的让人不敢轻易褪去冬装。和大多数乘客不同,尹叶穿得并不多,红色羊毛衫外面只罩了一件青灰色的短风衣,带着一个深色墨镜,面容憔悴地呆坐着,整个人显得清瘦而哀伤。
窗外的风景急速地向后掠去,尹叶以手支颐的姿势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尹叶的情绪很低落,脑海里不断浮现昨夜与婆婆的争吵的经过。若不是工作太累,晚饭后她也不会让老公马跃进替她洗碗。而婆婆对此非常不满,一把从马跃进手中夺过碗筷,指桑骂槐地责备她,尹叶也不会由此而爆发。
婆婆是个身材高大的能干女人,做事干脆利落,几年前从厂里退休下来,因为退休不久老伴去世,一个人住太寂寞,这才搬来与儿子媳妇同住。
婆婆很势利,对儿子当初执意选择尹叶而不是肖一凡的决定耿耿于怀。肖一凡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也是马跃进的校友。肖一凡的爸爸是市里主管工业的领导,她一毕业就进了一家大型国营工厂上班,工厂里效益非常好,工资又高,福利又好,每年一次国外和两次国内的旅游,还有健康体检。因为有爸爸的福荫,肖一凡特别受关照,不仅工作上养尊处优,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照顾家庭教育孩子。由于生活安逸,肖一凡现在看起来皮肤仍是那么白嫩水灵,俨然当初的学生模样,而且言谈举止之中总透出那么一股自信和骄傲。相比之下,尹叶显得土头灰脸的,一脸的愁容。这让婆婆非常痛悔,她常恨自己当时心软,没有将儿子的婚事反对到底,以致于让尹叶做了自己的儿媳妇,不仅对儿子的事业没有丝毫的帮助,现在看来还是儿子的累赘,除了模样好一点外简直一无是处。尹叶知道婆婆对自己不满,每次肖一凡的到访,婆婆都极尽热情与遗憾之能事,对肖一凡的夸赞之中饱含了对尹叶的挖苦和羞辱。
尹叶很感慨,想当年自己学习在全班名列前茅,在全校也是有名的才女。而肖一凡呢,学习总是排在最后几名,要不是毕业考试时被她现在的老公帮忙作弊,只怕毕业证也不会拿到,可人家现在比自己不知要强多少倍呢!真是命运弄人啊。。。。。。
“唉——”尹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毕业至今,因为父母没有关系帮她安排到好一点的单位上班,尹叶便一直在社会上打工。打工的滋味真不好受,老板个个精明似猴,通晓各种挤榨员工休息时间的方法。一般来说,星期六是正常的工作时间,而星期天,不是被召到办公室开会,就是值班。早上打卡,一分一秒不能迟到;下班时,不是有突如其来的小会,便是手头的事情多得让你不能正常下班。为节省开支,老板们总会尽量地压缩编制,要用尽可能少的人做尽可能多的事,所以财务室一般都只设2个人,一个是出纳(一般还要兼做行政、总务、秘书之类的事情),另一个就是会计,一般来说会计非常忙累,不仅责任大具体烦琐的事也多。
在几个公司做过会计或主管会计之后,尹叶对自己学的这个专业烦透了。尹叶学的是会计学,虽说毕业后还考了会计师、税务师之类的好几个证书,可心底里她对财务一点都不喜欢。说实话,尹叶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在艺术方面她很有灵性,无师自通地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漂亮的书法;可对数字,她不仅不敏感,甚至是讨厌。只因当年考大学时,老爸非让她报这个专业。老爸的理由很充分,他说女孩子做会计最合适,不用整天在外面跑,是坐办公室的职业,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后来,尹叶才明白,选专业其实是个很重大的事情,如果选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从事一份喜爱的工作,是关乎一辈子幸福的大事,可惜这个道理她现在是懂了,却已晚了。
太晚了,徒对夕阳空叹息的悲哀能有什么用呢?!“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而我尹叶经历了十年寒窗,自问还算勤勉,却努力错了方向,眼看人到中年却一事无成,真是可悲可叹!
尹叶眼中忽然漫过一层水雾,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她忙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又揩了揩墨镜。
眼睛周围的皮肤依然还是紧绷得厉害,尹叶知道那是一夜痛哭之后的结果。她弓了弓腰,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然后将脸埋进双手之间,修长的十指轻轻按压着眼周。
“姑娘,这里有人坐吗?”
尹叶戴好墨镜,循声望去。
“这里有人吗?”一个衣衫单薄的老妇人指着尹叶对面的空位再一次问道。
尹叶点点头,老妇人笑着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老妇人好奇怪,车箱里有那么多空位,何必非要坐在这里?又何必多此一问?尹叶好奇地扫了老妇人一眼,这个老妇人有一张历尽沧桑的脸,身材矮小精瘦,头发却乌黑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