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妮把嘴一撅：小蕾姐介绍的都是些什么公司嘛，那个老板色得很，我听财务室的出纳刘大姐说，公司只要有漂亮女孩进来，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魔掌。

陈浩皱皱眉：陈丹妮，这就是离职的理由？你长长脑子好不好，这些办公室的八卦你都信啊，小蕾介绍的那家公司老板我认识，吃过几次饭，他还是我们公司的供应商，他再好色也不敢打我陈浩的妹妹的主意啊！陈浩埋怨陈丹妮：一个月八千块的工作这年头你到哪里去找？

陈母忙给陈丹妮解围说：丹妮她还小，又刚刚毕业，社会经验不足，你也不能老怪她，还是好好想想看能不能重新给她换一份工作。

陈浩喝着青菜粥：我想想办法再说吧。

吃完早饭，陈浩刚出门，陈母又追了出来，在楼道口跟陈浩说：浩子，这周末，你爸的生日，别忘了带小蕾回家吃饭。

陈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到了办公室，陈浩给唐小蕾发微信，半天也没有回。正想给唐小蕾打个电话。这时张朝阳推门进来。对陈浩说：上次你不是给人力资源中心申请要招一名助理吗？人力资源部那边传过话来了，说从招聘网上筛选出几个女孩挺不错的，问你要不要面试一下。如果你忙，人力资源部他们自己就定下来。

陈浩想着唐小蕾的微信，便说：要不让他们定嘛！我的要求很简单，文笔要好，就算再漂亮没有专业技能也就是一只花瓶而已。

张朝阳笑着说：你真的不见？助理，顾名思义，那可是天天要和你一起工作的啊，你不想找一个赏心悦目的？

经张朝阳这么一说，陈浩一想也对，便说：你让人力资源部通知他们过来吧。

不一会儿，人力资源部的曹经理带着应聘人员过来了。先进来的一位女孩，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龄。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形象端庄，瓜子脸，皮肤白净，一身蓝色的职业套装配着黑色高跟鞋。她文质彬彬地走进陈浩的办公室，分别跟陈浩与张朝阳问好。陈浩示意她在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女孩儿不等陈浩说话，大大方方做起了自我介绍。经历也挺不错，川师大中文本科生，专业没有问题。先后从事了两份工作，毕业后第一份工作是某国际贸易公司出任总裁助理，专门负责公司文件起草与商务谈判，干了一年多；第二份工作是某旅游开发公司董事长助理，负责对接政府，主要办理开发项目的各项法定手续。工作了近一年，后因公司资金原因，项目搁浅而失业了。说句实话，从女孩形象、气质、职场经验来说蛮适合陈浩要招的这个岗位。女孩提出的薪资待遇也在公司岗位设置薪资标准内。聊完之后，陈浩很有礼貌地把女孩儿送出办公室。

第二位应聘总经理助理的也是一位年轻女孩，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扎个马尾巴，穿着一件连衣裙。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容青涩，怀里抱着一摞纸质的个人资料，羞涩地站在陈浩的办公桌前不知所措。陈浩微笑着示意她坐下来。女孩儿脸一红，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忐忑不安地坐在陈浩对面的椅子上。

陈浩看了一下人力资源部传过来的应聘人员简历。孙梅梅，二十四岁，四川内江人。毕业于重庆大学营销学专业，任团支部书记……孙梅梅把怀里那一摞纸质的个人资料推到陈浩面前，红着脸，有些腼腆地说：这是我在学校里取得的一些成绩，这里面有获得的荣誉证书和奖状，还有我的毕业论文。陈浩看着面前那一摞小女孩带来的资料，心想，用得着打印这么多纸质的材料吗？一枚U盘或者手提电脑就可以全部搞定。陈浩没有打算去翻阅那一摞纸质的个人资料，而是把那一摞纸质的个人资料退回到孙梅梅面前，这个举动显然让孙梅梅有些失望，陈浩看着那张因紧张而略显绷紧的脸，微笑着对她说：您可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行吗？小女孩儿低着头，搓着手想了一下，然后开始结结巴巴地做了一个简单介绍。语言组织能力还可以，可能在学校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在陌生人面前展示自己，缺少自信，有几处用词也不准确。陈浩听完后，又微笑着说：你刚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即将进入职场，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没有具体的规划？孙梅梅的脸一下子涨得绯红，顿了一下，才摇摇头，如实地说没有想过。陈浩点点头：知道助理这个岗位的工作范畴是干什么的吗？孙梅梅点点头，说：知道！陈浩笑着说：说来听听。孙梅梅低头想了一下，又抬头看着陈浩说：就是领导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听领导的话，帮领导安排工作！陈浩说：如果领导说的话，安排的工作是错误的，你听还是不听？显然，孙梅梅对陈浩提的这个问题没有心理准备，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说了一句：领导说的话，安排的工作肯定没有错误，如果错了又怎么能做领导呢？这下轮到陈浩傻眼了，他强忍住没有让自己笑出来，心想人力资源中心真是有水平，把这么“优秀”的人才都推送过来了。陈浩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你回答得非常好。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您呢回去等候人力资源部的电话。可以吗？孙梅梅从椅子怯怯地站起来，低声说了声谢谢。显然她明白，这次面试失败了。她涨红着脸抱着那摞纸质的个人资料缓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陈浩从椅子上站起来，本想着出于礼貌应该送送孙梅梅。

孙梅梅缓步走到办公室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身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胆怯地看着身后的陈浩：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难道说工作经验是生来就有的吗？

陈浩没想到孙梅梅会有这个举动，这次他仔细地审视眼前这个打扮颇有些青涩的年轻女孩，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像一泓清泉，清澈透明。这不是七年前我们在招聘会上的表情吗？陈浩心里颤动了一下，但脸上依然保持着礼貌性的笑容：你还是先回去，等公司人力资源部的通知吧。祝你好运！陈浩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孙梅梅失望地看了陈浩一眼，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没有再说什么，走出陈浩的办公室，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陈浩返回办公室，张朝阳正准备叫后面的面试者进来，却被他拦住了：我看后面几位都让回去吧，不用面试了，我有人选了。

张朝阳一笑，说：我也觉得头一位女孩儿挺不错的，形象、谈吐、工作经验都蛮适合的，直接可以上手。

陈浩笑着摇摇头，说：不是第一位，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位叫孙梅梅的，明天就让人力资源部通知她来报到，薪酬按主管级标准发放！

张朝阳还以为听错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陈浩：我的陈哥哥，你不是开玩笑吧！就刚刚出去的那位？她和第一位应聘的女孩儿PK，无论形象、谈吐、工作能力都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啊！

陈浩正色地说：朝阳，我说的是真的，让她明天来报到吧！

张朝阳还是不明白陈浩的意思：老大，能给一个理由吗？

陈浩说：论形象、谈吐、工作能力，孙梅梅她是不能和第一个面试的女孩儿PK。可是她临走时那句话说得对，没有谁生来就有工作经验，这需要时间与工作经历。

张朝阳诧异：就这句话打动了你？

陈浩说：是啊，所以我给她一次机会，也许对她来说有一次机会就够了。

张朝阳笑笑：你呀，你应该去当作家，太感性了。

陈浩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朝阳，想想当年我们刚刚毕业那阵子，顿顿泡方便面，天天跑招聘会，缺的不就是老板们能给我们一次机会吗？

张朝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凝重，长长地叹一口气：老大，我又怎么忘得掉呢？

毕业那阵子，陈浩和张朝阳都是学文科的，工作本来就不好找。从学校里搬出来，在石羊场租了一间二百元一月的民房，交了三个月房租之后，两个人身上加起来也凑不够两百元。那个时候陈父还在老家镇上的中学教初中语文，陈丹妮刚到重庆读大一，除了学费之外，一个月生活费就要四百多。陈母长年待岗，没有工作，一家人全指望着陈父一月不到八百块钱的工资生活。刚好那阵子陈母的心脏病犯了，在镇医院住院打点滴也要钱，全家生活一度很拮据。陈浩本想打电话给家里，希望陈父能寄点钱以解燃眉之急，打通电话听陈父说陈母生病住院，陈浩就没好意思启齿让陈父寄钱。张朝阳出生在四川巴中山区，父亲突发脑出血在他上大一的时候就去世了。一年后母亲改嫁，嫁给村里一个杀猪的屠夫。那家伙不但吝啬，除了每一个月一百二十元钱的生活费，从来舍不得给张朝阳多寄一分钱的零花钱，搞得张朝阳大学四年里从来就没有宽裕过，每次跟陈浩在外面聚餐，都是陈浩掏腰包。听张朝阳说他的继父不但为人吝啬，而且还有暴力倾向，时常打他的母亲。每次说到这里，张朝阳恨得咬牙切齿。

给陈父打完电话一周后，陈浩使用的二手诺基亚收到陈父的短信，告诉他给他的卡里打了二百元钱。那个时候正值午后，陈浩与张朝阳正窝在出租屋里，围着一张破桌子，两个人吃一袋方便泡面。看着诺基亚那小小的正方形屏幕上显示着银行入账短信。陈浩的眼睛都湿润了，他跟正在喝面汤的张朝阳说，我发誓，我一定要在成都混出点名堂来，让我的父母过上一个好的晚年！张朝阳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泡面汤，咂咂嘴，用手一抹嘴，拿起陈浩的诺基亚，盯着屏幕上那则短信，半天才跟陈浩说：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