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回到过去

掰开白柚两瓣，撕开一小块放在嘴里咬下去，白柚的酸味刺激味蕾，秋季明媚阳光也变得酸涩起来，这酸味很像青春记忆里某种不可思议的心情，那是追寻着某个人身影却从不靠近的心情，说是喜欢却又没有那么那么喜欢，像是某一种恰到好处的却不明显的崇拜，是一种若有似无的微妙情愫。

又掰一大块柚子放在嘴里，柚子的汁水在口腔飞溅，酸涩的汁水占据了整个味蕾，牙齿某一瞬间微微发软，但是甜蜜却绽放在那一瞬的酸涩之后，紧随其后，久久回味。

“老师，你可以给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的吗？”

从教师办公室门口正进来一个声音怯怯的短头发女孩拿着练习册踱步走进来，声音轻柔的叫着老师，目光却不敢直视，带着微笑，一手端着练习册，一手拿着黑色的中性笔。

在女孩背后面，是秋天的半下午的阳光，明亮又柔和，还有一阵秋风，凉凉的吹进来让人稍稍有些迷糊，正是金秋九月啊。某个瞬间她以为自己穿越了时间，眼前的女孩真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她不禁微微笑起来。

“来，我看看，是那个题目啊？”她接过练习册仔细看起题目来，然后告诉这个来问题的女孩子怎么做，那女孩“嗯嗯”的点点头示意她听明白了，然后听她讲完飞快地说了一声“谢谢老师”就转身往正洒着明媚秋光的走廊去了。

“何老师啊，你这学期刚来，加油啊。”在她对面的一位任职了三年的数学老师林术正这样对刚来这所中学的何素这样说着。

何素点头笑着回应说：“我会的，还请各位老师们多多指教了。”说着便开始备课。

何素想起她来这个学校第一天的自我介绍以及她上的第一节完全慌乱的语文课，她说了许多的废话，用那些老旧的理由说自己是因为被语文课本里的故事和美丽的古诗词深深吸引而喜欢的语文，她妄想用这些司空见惯的说辞来打动她的学生让他们也能稍微爱上语文。

那天伴随着“叮铃铃......”的声音，上课铃响了，很久违再次听见这中学时期的上课铃声，何素还以为自己又变成中学生了，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当初吵着闹着绝不会当老师的那个女生现在还是在初中当了语文老师，这一刻她还是很恍惚。

她忐忑地走进教室，站到讲台上，先是看了这些学生好一会，然后才开口：“大家好啊，我叫何素，是你们这学期地语文老师，很高心认识大家，大家经过升学考试来到这个中学，过去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什么，希望接下来的学习大家好好认真学习。今天我们大家一起来讲讲对语文这门科目的看法......”

讲台下的学生们聚精会神地望着她，但是都默不作声，于是何素一个人开始了她地滔滔不绝。

就这样，她上了一周课后，好不容易和学生们稍微熟悉了些，这些学生里最亲近她的就是这个来问题目的怯怯的短头发女孩，叫姜佳佳，是她的语文科代表。

何素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女孩子跟自己当年上初中太相似，所以不由得又多几分偏爱的私心。

放学之后，秋色晚暮，像是刚栖息枝头的寒鸦隐入一棵巨大的树影之中，一天快要结束的隐没时刻，秋风吹起落叶像一只只黑色的小鸟在夜晚轻柔地掠过身旁，微凉的气息迎面而来，何素不禁打了个喷嚏。

她骑着自己地小电动车回家，路上风声在耳旁低语秋天的秘密，和白柚的酸味一样，一阵一阵刺激着她的触觉。

何素回到自己租的房子里，因为很仓促的回到老家县城的初中教学，托认识的姐姐很快租下的离学校较近的房子还没怎么收拾和整理，打开房门乱糟糟又空荡荡。

她感慨着说：“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啊，自由又寂寞，还有种茕茕独立的美丽和哀愁。”说着便扯出一块毯子靠着床坐在了地上。

确实是青春往事，不过现在她也依旧青春，本想着去北上广那样的大城市好好发展大展拳脚一番的，结果因为爷爷生病，奶奶身体也常年不好而被迫回来。

刚刚大学毕业的她，在仓促中考了教师资格证，又四处打听家乡的中学教师的空缺，租下房子，在景泰中学面试考核之后入职当了初一一个重点班级的语文老师。

何素跟她朋友说：“这说明我的能力还是很被认可的，毕竟我一个啥经验都没得的菜鸟老师，他们不认可我能让我当重点班的老师？重点班诶！那可是我上学时候都不曾去过的重点班！一个离我超遥远的班级而且里头都是尖尖聪明的学生诶！”

她的朋友回复她说：“那你得好好教喽，聪明学生容易教但是问题也会很多的。”

何素说：“这有何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发送完这条消息还带上了一个骄傲的表情包。

朋友回复：“初中生真的有点难搞的嘞，特别是现在的小孩，感觉都有代沟了，而且还是我们家乡那块，你多多加油吧！”

何素看着对面传来两个脑门上绑着“加油”和“奋斗”小人攥紧拳头的表情，心里想：这家伙真是的。自己是初中生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难搞，不过现在他竟然是最发达那个，考了不错的大学，顺利毕业开了一家自己的软件公司，年少有为啊年少有为。

何素想着他，又想到自己，往后一躺倒在了地上的毯子上叹了好几口气，嘴里还念着：“许云凡，许云凡，真像他的名字呢，平步青云，卓尔不凡了。”何素还是有几分羡慕嫉妒的。

许云凡当年小学就是她的好朋友了，同一个初中，但是他那个时候成绩一般，总是在何素的排名后面，中考语文缺考最后去了二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素问过他，他始终避而不谈。

可是他在二中那所普通高中里翻身一跃，就像小鲤鱼越龙门似的，回回都是年级第一，最后也顺利去了BJ的大学读软件工程，青春一路走上坡路，起起起起，前途不可估量。

而她自己呢，初中成绩拔尖考入重点高中，虽然是重高却成绩平平，曾被高中班主任认为连大学也考不上的那种，最后读了个平平无奇的大学学法语，平平淡淡的毕业。

本想去闯荡一番却又被半路截胡，回到家乡的县城中学当了个普通的中学老师，唯一让她觉得拿得出手的就是她教的班是重点班，她不禁哼笑自己明明最不想干的就是老师，结果就目前的情况还是得先当几年老师，当真是有点“先帝创业为半而中道崩殂”的感觉在，遗憾的感觉就像卡在嗓子眼的鱼刺让何素在当下的生活里百般难熬。

“咕...”肚子叫了起来，何素站起身，打开冰箱发现里头什么都没有，她连电都没插，“打开了一个黑箱子”，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走向厨房，到处翻翻找找发现自己的厨具都还在快递盒子里没有拆开，这一个多星期她都是吃的盒饭，工作日在食堂吃完了饭才回来洗漱睡觉，周末就回乡下小镇的家里看爷爷奶奶，在家里吃饭，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一时间疲累惘然索性下楼去街上的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粉吃了起来。

腾升起来的米粉的热气一下子就攀爬上了何素的脸庞，她清瘦的脸上就这样埋头在了白雾里狼吞虎咽，也许是疲惫，也许是感觉被困住不自在，也许是秋天来了人食欲也变得不错，但是更有可能的是孤单和空虚。

何素的朋友都在别的城市工作，一年到头回不来家几次。在县城一个人待着着实是无趣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