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边无际的水。
周遭的水如同黏稠的触手一般,往鼻子和嘴巴里一个劲地钻,让人喘不上气来。
咚咚~咚咚~
意识逐渐变得恍惚,一片死寂中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鼓槌敲响,与此同时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张簿居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睁开双眼,只看见头顶的水面一片金光,随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密林中,一只轻巧的梅花鹿正在光影斑驳中蹦跳穿梭,时而低头啃食嫩芽,时而抬头敏锐地观望四周,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
它踱步来到溪边,正要低头舔舐溪水,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扰动,一下子便窜没了影。
“咳,咳~”
溪畔,一位少年猛地坐起身,开始剧烈地咳嗽,呛进气管中的水不断从口鼻中淌出。
待呼吸终于平缓过来,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心中想着好险好险,差点命丧湖中。
大脑逐渐清醒了一些,张簿居开始回想发生了什么。
三天前,公司在深圳的销售部门组织团建,本来计划就在大鹏区简单搞搞,可是大家伙不乐意,想着今年的业绩目标超额完成,怎么着也得让公司下点血本,于是在大家七嘴八舌的提议下,活动地点改到了抚仙湖。
再到昨晚,酒过三巡,大家都吃饱了喝嗨了,有人提议去一街之隔的湖里比赛游泳,比比谁胆量大,说着几个中年人便挺着大肚子,不顾湖边“禁止游泳”的招牌,扑通扑通逐一跳入水中。
张簿居作为刚毕业一年的小年轻,热血上涌,自然不甘示弱,自小生活在海边的他也跟着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这引得水中的其他同事刮目相看,一个劲地给他鼓掌呐喊加油。
三月的湖水冰冷刺骨,张簿居闷头游着游着突然发现只剩他一个人了,回头看去离岸边挺远了,其他同事已经成了几个小点,隐约瞧见在那头朝他拼命挥手呼喊着什么。
这会酒醒了不少,张簿居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凉意,便开始回头往岸边游去。
突然,一阵巨大的推力把他往湖心推去,他心头咯噔一下:不好,是离岸流!
他拼命挣扎,双手拍打着水面,可是却无济于事,巨大的暗流一下子便把他扯入水下,于是便有了开头那幕。
可是好像又有点不对劲的地方,我这是在森林里?
张簿居看着头顶茂密的树冠和碧蓝的天穹,揉了揉眼,确认无误后突然腾地坐起,疑惑的扫视着四周。
此刻身处在一片茂密的林间,边上都是躯干有一人环抱粗细的大树,杂草有齐腰深,而身后是一个瀑布下的大水潭,水流从十几米高的崖顶重重砸落在水面上,发出轰隆隆的震耳响声。
看样子自己应该是从那瀑布上掉入水潭中,然后被冲到岸上的,不然全身骨头不会像散架了那么疼。
可是失去意识前,明明是在抚仙湖啊,这森林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穿着奇怪的褐色布衣,而且这瘦弱的躯体和纤细的四肢,分明是个十来岁少年的身体。
这是发生甚么事了,难不成穿越了?
他赶忙趴到水潭边,照了照自己,瞧见水潭中的倒影是一张清秀稚气却十分陌生的脸,左右脸颊都带着几道血痕,而且有些泥垢,头发脏乱如鸟窝,脸色苍白。
我靠,还真是穿越了!
要不要这么突然,好歹等这个月工资发下来再让我把报销搞完啊,不然岂不是又让公司白嫖一个月!
本来再过几天他就打算提离职了,回家过上左手空调右手瓜的躺平生活,没成想突如其来的意外改变了一切。
而且我英雄联盟都还没打上王者啊!张簿居欲哭无泪。
脑中一道电流闪过,突然浮现出一些应该属于这个躯体原主的记忆。
少年名叫庄月,自打记事起,便一直和爷爷生活在南唐国最南边,一处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里,日子虽然清苦却没有什么风波,靠着卖草药和替人看病维持生计。
直到昨晚。
一向淡然温和的爷爷突然神情严肃回到家中,告诉少年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可等两人匆忙收拾好,却发现门外已经站着十来个身着金扎甲,手持长枪,外罩黑色披风的官兵。
他们身姿挺拔如松,分列门口两侧,深夜里像是两排雕塑。
随后一匹白马越过人群缓缓而来,马背上那人一身白甲,披着月白色的长袍,在黑漆漆的夜里格外显眼。
那人的脸清秀俊朗,像是一位文弱书生,其后跟着的另外一人手持双斧,虽是官家人,可是却长的面目凶狠,脸上恨不得刻上屠夫二字,身材魁梧如一座小山。
老人面色如常,像是早有预料,只是朝马背上的白甲将军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少年回了屋内。
他塞给少年一块荷花玉刻,告诉少年说自己要去趟很远的地方,让少年明日一早便带着这玉刻去紫阳城中找武侯陆裳。
少年目光坚定地要和老人一同前去,老人摸着他的脑袋,笑说有缘自会相见,随后少年觉得后颈一疼,昏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屋外早已没了人影,少年踏着月色拼了命地往村外跑去,想要追上爷爷,却不慎失足跌落河中,再然后便失去知觉了。
记忆到此为止,张簿居眉头紧皱,心情复杂,摸了摸腰间,发现确实有块荷花模样的玉刻。
那说明以上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可这天崩开局是怎么个事啊!记忆里爷俩也没有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啊,为啥会引得官兵不远千里跑来这山疙瘩追捕?
想到这张簿居有些欲哭无泪,怎么别人都是穿到清朝当王爷,穿到唐朝当公主,自己穿到这当逃犯来了,还是无父无母,一老一少相依为命的那种,爷爷昨晚还刚被抓走了。
难不成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他还有失散多年的六个兄弟?
摸了摸头上并没有葫芦,张簿居难过地摇了摇头。
“只能面对疾风了。”他借用本命英雄口头禅无奈地自嘲道。
眼看日上三竿,肚子开始饿的咕咕叫,现在的庄月只想先去搞点吃的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至于那素昧谋面的爷爷,只能待到他日六神装加身,再去解救了。
他掬起一捧溪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精神精神,随即起身逆着水流方向往上游找村子去了。
所幸原主不是路痴,在郁郁葱葱的林间跋涉了将近一个时辰,庄月便拖着疲惫的步伐,来到了小村庄。
原主的家并不在村庄内,而是隔了有一小段距离,是一个冬冷夏热的简陋茅草屋,可是只远远看了一眼,内心一股亲切感便油然而生。
他并没有着急过去,而是驻足山坡上,观察了一下地形,包括村子有几个出入口,村民的状态如何,来判断是否安全。
原主虽然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可是他在意啊!
他还想利用蓝星上学到的商业知识,对这个世界进行降维打击,当个快乐的富家翁呢。
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不排除有种可能:自己和爷爷是被村里人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