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就读的小学,名字叫潜山小学。这个小学的名字的来源,是来源于家乡的几座山。老家的地形是三面环山,正东边是大潜山和二潜山,北边是三潜山。南边是老虎岩山和黄泥山。尤其是大潜山,在合肥地区算是第二高的山,紫蓬山都算是大潜山的余脉。大潜山也处在江淮分水岭的位置,山南边的水流入长江,山北边的水流入淮河。潜山小学的历史也非常悠久,我外公50年代的时候就在这个学校教过书。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写过一篇作文,其中写道,“在我们美丽的校园,有一棵古老的石榴树,每到五月,就开出火红的石榴花。”这篇作文让教我们语文的江正双校长拍案叫绝,叹为观止。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天才啊天才,竟然能写出这样的作文,描述的如何的优美和准确。比如就说这棵石榴树,他爸爸在这个学校上学的时候就有这么大了,可见古老一词用的是多么的贴切!”其实,石榴树倒不是最古老的,最古老的,应该是学校院子中间的一棵冬青树。说是一棵也不对,因为是好多枝干都围在一起。这棵冬青树大到什么程度,如果现在用米来形容的话,我想它树冠的直径最少有30米到50米。那时候感觉,学校的大半个院子都被它遮蔽。一到课间休息,大家都去爬树。因为树太大,枝干又多,几十个小孩爬在树上都可以忽略不计。听说后来潜山小学搬迁的时候,这棵冬青树被卖掉了。我就始终有个疑问,这么大的树,买方是如何能够起出来,再拉走的?
潜山小学据说原来是地主刘学祥的老宅所在地,后来被收归公有,又盖了一些房子。整个潜山小学是坐北朝南,青砖灰瓦。北边一排房子,包括教室,老师的办公室和公共厕所,南边一排房子都是教室,地形是北高南低。东西各有围墙合成了一个院子。学校的大门外是个操场,操场的南边是人家生产队的一个池塘。北边教室朝向操场的外墙上,用白石灰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八个大字,每个字都有一人多高。那应该是我本家老爹马宗治老师的杰作,他当时在学校里当教导主任。那时候的潜山小学热闹非凡,因为每家都有几个孩子,全大队所有家庭的孩子都要到这里来上学。每到上学和放学时间,全大队各个通往学校的田埂路上,都行走着成群结队的背着书包的孩子们。
我在小学时候的成绩一直非常好。但学习好具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是因为我父亲的暴力启蒙?其实父亲上学前也就教过我那么一次,还把我打的不轻。还是因为外公家的书?我想这是肯定有利的,因为我的作文肯定是受到了阅读的影响。我是1979年秋天开始上小学的,本来已经算迟的了,但因为上学的孩子多,学校里一年级只要一个班。就还让我们上学前班。上过学前班,再上正式的一年级。表妹明银,先红,和我同龄,都在这个学前班。但讲是学前班,上的课程其实跟正式一年级都差不多,只不过老师不一样,考试也考不过他们。但我却是另类,一点都不比他们差。记得有一次,教我们语文的夏老师有病请假,就让教正式一年级的杨老师来给我们上课。杨老师是个老教师,头发都花白了。她把一年级的语文试卷发给我们做。等到成绩出来,她在他们班上讲:“学前班的马志平都考了90分,你们有几个考90分的?”从此后,她逢人便讲,小孩只要聪明,学前班也不差于一年级。
也正是因为成绩好,加是我家老爹的帮忙,学前班结束,我直接上了二年级。跟我一同从学前班直接上二年级的,还有,江家友,王立保,徐红斌。明银成绩虽然不是很好,但找了老爹也上了二年级。但先红就落下了。从那以后,从二年级到五年级,班上的前几名就一直由我们几个垄断了。哦,不对,还要加上一个从一年级升上二年级的王长征。所以,从这点也可以反映出,学前班的学生真的一点不差。给孩子过早的教育也没有那么大的必要。当时,我们几个成绩好的也都在暗暗较劲,都想去争第一的位置。可能我的机会更多一些。二三年级考数学,我基本都是一百分。但到四年级,五年级,因为有应用题,有的应用题还非常难,想考一百分的机会就不多了。但我钻研的干劲很大。记得四年级时寒假,我和妈妈到肥西山南我老姨家去玩,在逛山南镇街道的时候,我花了5毛钱,买了一幅梁山108个好汉的纸牌。这可是我心仪已久的梁山好汉呀。可等到回老姨家,表弟大柱子看到了,非常想要,他拿出一本小学应用题辅导书和我换。我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从此后,我的做应用题的水平蹭的一下就上去了。以至于,有的五年级的同学做不好应用题,都跑过来问我,我当时可只是四年级。
我在上小学时,农活做的少,比姐姐哥哥少多了。这一方面因为他们比我大,另一方面因为家里面养了一群羊,放学放假我都要放羊。包括以后上初中了,依然是这样。我印象中,帮家里人做的农活也就是在秧田里拔拔草,还有摘花生,摘棉花之类的。有时帮家里人锄地,我就说要发明锄地机之类的话。我从小到大干活不行,但想象力丰富,喜欢空想。写作文最大的优点,也就是想象力丰富。就像写“古老的石榴树”,也带有想象的成分。我还有个非常大的缺点,急躁,喜欢骂人。可能,这点,是从我爸爸身上遗传的。当然,跟同学,我是很少骂人的。我那时候个子矮,家里又穷,在同学面前是忍让的。但有一次,因为骂我一个表哥二黑,被他把我的嘴都打肿了。奶奶在旁边,也不拉。从那以后,改了不少。但我另外有个优点,仗义,喜欢打抱不平。我们两个到操场的草堆旁边去摔跤,他的哥哥,当时是四年级的刘红兵做见证人。结果他没摔过我。这弟兄两个人品还好,不来阴的,他哥哥当时就跟他说,以后不要再到二年级教室去打人了。他的哥哥后来也成为了我的同学,因为他留了好几级。但成绩不好,不代表混的不好,刘红兵后来好像初中都没上,接他爸爸的班,早早地就到信用社去上班去了。
上小学时,我最佩服的老师,就是我的老爹,马宗治。老爹既是我们的老师,又算我们本家的老爹。据说他的父亲解放前是地主,家里有一百多亩田。老爹因为有文化,被安排在潜山小学做民办教师。那时候农村小学的老师,大部分都是民办教师,但按照现在的观点,他绝对算得上是名师。老爹后来也是最早一批转正的。老爹总是会用热情鼓励的话来教育学生。小学五年,他带我有两年半。语文数学都教过。每次期末考试成绩单,他总会写上热情洋溢的话,让我充满自信。他引导鼓励学生独立思考,积极发言。所以课堂上的气氛很活跃。有时他提一个问题,我们有十几个人举手要求回答。不像上初中以后,老师一提问题,所有的学生马都低下了头,生怕叫到了自己。这两种差别,高下立见。我还记得有两次,他叫到我的情形。一次,他让大家主动站起来读自己写的日记。我举手要求来读。读完以后,他说“写的好,100分”,让我心里充满了洋洋得意。还有一次,他正在上课,看我在和同学说话开小差,就点我的名,问我“太阳发出的光叫阳光,月亮发出的光叫什么?”我竟然脱口而出“月光”。他用惊喜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这位同学很聪明!”我知道是因为开小差被他点名,诚惶诚恐。老爹还经常带我们去春游以及参加劳动。在那个时候,大潜山是附近十里八乡所有学校春游的最好的目的地。老爹组织了我们爬了好几次。老爹还经常给我们讲故事,让我们大开眼界,如醉如痴。我爸爸最佩服的人也是老爹,他经常晚上打着手电筒去找老爹聊天。在当时的农村,老爹的水平无疑是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子的。我家后来盖的土房的堂屋,正中央挂着马恩列斯毛五大领袖像,上面就是老爹亲自书写的鎏金大字“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万岁!”写的跟印刷的一样好。老爹还教我们书法,教我们唱歌。《牡丹之歌》我到现在还会唱,就是老爹在我们上小学时教我们学会的。老爹到现在还健在,他一生的故事,简直可以用一本书来写。教我们唱歌的还有一个吴秀群老师,是我的语文老师,也当了我两三年的班主任。她在台上教我们唱“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我和立保就在下面笑的忍俊不禁。因为我们觉得老是叮咚叮咚太好玩了。
在我上小学时,是小画书最流行的时代。每个有点路子的同学,上学时总带着几本小画书。然后相互交换着看。很多同学因为上课偷看小画书,被老师把书没收了。小画书的内容大都是古典名著,比如《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真的非常佩服创作小画书的这些艺术家,他们把每个形象都画的栩栩如生,让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得到了知识和艺术的启蒙。也有一些小画书,改编自电影。比如《归心似箭》这部电影,我最早就是通过小画书知道的,那首让人肝肠寸断,让无数艺术家反复传唱的插曲“雁南飞”,到现在还会,时不时的萦绕在我的耳际。
84年小学毕业的时候,井王乡全乡(公社后来改成了乡)六所小学参加小升初考试。我们潜山小学,总成绩考了全乡第一。但我没想到,我个人竟然也考了全乡第一。这个也是老爹到我家跟我爸爸讲的,他说“小和平(我的小名)真厉害,考了199分(语文数学加上自然满分230分),全乡第一”。哥哥后来跟我说,他小升初的时候也是全乡考第一,我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这只是他自己说的,而我的,却是老爹说的。我们小学毕业班,正是在教我们数学的老爹和教我们语文的程光耀老师的教育和教导下,取得了名列前茅的好成绩。
多少年过去了,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城镇化进程使得农村的人口越来越少,农村很多小学因为没有生源都撤掉了。潜山小学先是迁到了刘老圩东北边重新建了一个学校,后来又并到井王小学。现在,连井王小学都撤掉了。个别村庄的个别学生都由农村的校车拉到铭传乡政府所在地的铭传小学去上。但我时常想到潜山小学,它是我们那一代的记忆,承载过我们多少成长的足迹和快乐的时光!
吴秀群老师曾经教我们唱罗大佑的《童年》,我想,那时候,台湾乡村孩子的童年跟我们大致还是相似的。
童年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
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以后
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