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蒂丝的话语在空旷的交易所内分外清晰。

刚才的气氛如此之恰当以至于赫尔文都没注意到这点——嘉蒂丝在听到铁灰团的事后基本上就没怎么说话，这实在是有悖于她那话匣子的性格。

而旁边的托瑞斯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他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惭愧起来：“因为在六天后，我们的骑士找到了他们家的马车，还有她倒在血泊中的父母……”

“六天后？！”赫尔文惊呼，他的眼睛比听到「四十」这个数时瞪的还大。

无论怎么说，作为守卫王都的治安部队，他们竟然能让自己这边的商队被如此疯狂地屠杀，还发生了四十多起，而且这还不够，他们甚至连找到某个女孩遇难的家人都是在六天以后，这未免也太离谱了点。

看到赫尔文那无比惊讶的神情，托瑞斯咬着牙点了点头，握着剑柄的手攥得更紧了：“我理解您的震惊，这是因为他们为了节省路程，走的是偏僻的林中小道，虽然我立刻就派人寻找，但还是很难找到他们……”

“这不是借口！”嘉蒂丝突然再次打断了托瑞斯，这一次她直接大声喊了出来，清脆的声音随着夜晚的冷风在帐篷间回荡，引得远处那两名坐在火笼边上的骑士都不由得往这边看了几眼。

“身为贵族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那还算什么贵族！”她继续喊着。

“嘉蒂丝……”赫尔文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这情绪激动的女孩。

虽然那些商队的遭遇任谁听了都得觉得惨绝人寰，但她这次的反应似乎超乎寻常的大，大到甚至有些不太讲理的地步。

托瑞斯的嘴巴张了张，半天也没有一句回复，他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嘉蒂丝眼中那愤怒的光芒，许久之后，他才缓慢又僵硬地低下了头。

“哈……我知道这不是借口，我也明白身为贵族的职责。”托瑞斯长舒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

他说着，又将脑袋抬起，重新迎着嘉蒂丝的目光直视着她：“但我也想请您知道，我只会为两种人付出一切，其中之一，是我的君王，而另一种，便是我的子民。”

“所以，无论您如何愤怒我都能理解，因为这一切本就是我的责任，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将这件事彻底解决，无论用什么方法！”

托瑞斯的声音也在空旷的交易所中清晰的回荡。

与之相伴的还有那些火笼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听起来很是令人安心。

在往日的黑狐交易所，当人们空闲下来时，他们就会在中心的空地上生起一堆篝火，再围着篝火喝着麦芽酒烤着小牛肉，顺便调侃一下他们那有些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人生。

商人，骑士，村民，接待员，冒险者，大家分属于不同的地域和职业，但却总能在这座包容性极强的交易所里找到一些共同的话题。

这就像是你在异国他乡孤独了一辈子，突然发现前边一间酒吧里有一群说着不同语言的人竟然凑钱撺了一台游戏机，身边备着一大堆啤酒可乐炸鸡腿，打着你最喜欢的游戏还热情地招呼着你也过去玩一样。

可这地方现在却变得像是快要枯死的树木，除了枝干还是那么巨大外，名为生机的东西似乎已经从中消失殆尽。

但托瑞斯刚才说的话却好像又蕴藏着那么点希望。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语气中全都是义不容辞的坚定，嘉蒂丝愤怒的目光跳动了几下，肉眼可见地有了些许消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