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山从篝火台回来，玲子还没有醒。他给火里

添了几块碳，叠好被子坐下看书。

王仲明做好早饭，过来敲了一下儿子的门：“吃

饭了。”

玲子还在熟睡，王青山放下书本，在她脸上嗅了

嗅低声道：“该起了，饭熟了，吃饭了。”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照在窗户上，屋里亮堂堂的

。玲子睁眼一看吓得语无伦次：“睡，睡......过

头了，睡过头了，丢人了，丢大了......”

她急忙穿好衣服，上了一趟茅厕，回来时王青山

替她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一处，书桌也放回原来

的地方。

王青山看着她笑：“赶紧洗把脸吃饭。”

玲子洗完脸，和王青山来到厨房，公公婆婆已经

在吃饭了。一间窑洞的厨房，后面做饭前面吃，因为

自己起的太迟，她羞的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怕公

公婆婆责怪。

案板上有包好的饺子，王青山煮熟了捞出来端到

八仙桌子上，玲子坐在公公婆婆的对面，哭得胆战心

惊：“爹，娘，我睡过头了，就是睡过头了......

”

“睡过头就睡过头，又不是犯法，没人治你得罪

，吃饭的时候不能哭。”王青山不认为玲子起的迟是

过错，所以他这样说。

王仲明觉得儿媳好笑：“你娘刚来前峰山的时候

，睡醒了也不起。在被窝里唱歌，唱到饭熟了才被我

叫起。”

吴春娇满满的幸福感常常是写在脸上的：“那叫

享受，走西口多年，颠沛流离的日子过得太苦。好不

容易有一个家了，我得好好享受。”

听到一家人没有嫌弃她起的迟，玲子不再纠结：

“谢谢爹娘不怪我，我以后会早早的起来。”

王仲明看着玲子一直笑：“我家的儿媳梨花带雨

，哭起来也好看。”

吴春娇也看着玲子笑：“咱家有一个规定，娘得

告诉你。做饭是轮流的，从明天开始轮到娘做了，五

天以后轮青山做。青山完了你接着，轮到你做饭的时

候，不能睡懒觉，一定要早起，没人帮你，我们都是

要等着吃现成饭的。这五天，生火做饭洗碗打扫厨房

，这些任务都是你的。这是硬政策，你必须得遵守。

”

在婆家也能吃到现成的饭，玲子觉得不可思议：

“平时等着吃闲饭，多不好意思......”

王仲明说话的时候爱打趣，对儿媳妇也不例外：

“多向你娘学习，时间长了，慢慢的脸皮变得厚了，

自然而然就好意思了。”

吴春娇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笑的很开心：“我也

觉得我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王青山道：“娘的脸皮不是一点点的厚，是很厚

。明天就轮到娘做饭了，我爹却发了一盆面，今天下

午要把未来五天的馒头都蒸好，娘的晚饭做得好轻松

。”

王仲明宠妻也是很幸福的：“冬天了，院子里能

放，一次蒸好省得春姑娘天天麻烦。”

吴春娇冲着家人笑：“你们说的我真不好意思了

，今天下午蒸馒头用的红枣豇豆馅，我会主动煮好。

”

停了一会，吴春娇问儿子：“是不是今天又要去

听书了？”

王仲明嘱咐道：“去相王村把玲子带上。”

吴春娇特别叮咛：“你弟弟叫云海，出去了千万

不要叫错。”

一家人在说说笑笑中吃了早饭，王青山回去告诉

玲子：“你先补个觉，一会去相王村听书。”

“不睡，现在睡了怕晚上又不瞌睡。”

“昨晚是不是憋尿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你都知道了，以后倒尿盆的事让我自己做，那

不是男人干的活，让爹娘知道了不好看。”

“昨天走了路，晚上又没睡好，累不累?”

“不累，火烧的慢点，炕太暖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一起打扫了卫生。王青山拿出

纸笔，对玲子说道：“写几个字，让我看看。”

玲子坐好，写了郑板桥的一句诗，给王青山看：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王青山看了很满意：“有意思，是咬我呢，还是

咬山呢？”

“都咬......”

“字也写得不错，和娘的字差不多。”

“知道你有文化，读私塾的时候不敢懈怠。”

“所以，你的三从四德学得很特别。”

玲子看着王青山笑的很甜，两个人昨日见面还不

认识。今天开启了感情的磨合期，浓情蜜意，闲言妙

语，总能泛起微波微澜，任心上眉间，闲情如海，一

汪恣意......

紧挨着他家一墙之隔的邻居，王金来的日子却是

另一番景象。因为荣花的思想太丰富了，她心里花花

样样的想法，让人摸不着边。

吃了早饭，王金来告诉荣花：“我来洗碗，你打

扮一下，一会去......”

王金来的话只说了一半，荣花却道：“我就是命

里带着鬼字，是不是应该顶个神神？哥哥给我请个巫

婆看看吧，我想开坛......”

听到这样的话，王金来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他撩

了一把洗碗的水，洒到荣花脸上：“清醒一下，我的

善良是有底线的。”

他显然是恼怒了，荣花很忌惮，眼下不敢再提神

鬼之事，也没有去打扮。

王金来本来要带荣花去相王村听书，看见荣花的

无知且又不肯读书，他改变了主意，大笔一挥，把听

书的事写在纸上：荣花，你打扮一下，一会哥哥带你

去相王村听书。

明明知道荣花不识字，王金来偏要这样写，他无

奈的表情里，对荣花的期望已荡然无存，听书走时，

拿起那张纸在荣花眼前抖了抖：“我的心意在这里，

你爱懂不懂，我也不指望你懂......”

去听书的人集中在路口，王青山稳稳的把玲子介

绍成云海，除了桃花盯着看了几眼，其他人没有怀疑

云海的身份。

桃花问：“金来哥，荣花为何没有来？”

王金来冷笑道：“她不想去。”

桃花瞪了王金来一眼去叫荣花。荣花拿着锥子正

在纸上乱扎，看见桃花来了便笑着讨好道：“桃花，

你再给我念一念，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桃花看了看没有念，觉得荣花辜负了王金来的一

片苦心。她替王金来心酸，对荣花说道：“这上面的

字，我教你写，你要是能照着写一遍，我就念给你听

。”

荣花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是会过日子的人，反驳

的有理有据：“你们都一个样，有文化也当不了官。

肚子饿了，天气凉了，文化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

衣服穿。女人就得老老实实，做好家务活就行了。”

“你识字了，金来哥对你的看法会不一样。”

“我不识字也能把线认到针眼里。”

“也是，也是，好好做你的家务活。”桃花无语

，在荣花面前没有提去相王村听书之事，和众人汇合

一处，看着王金来觉得很难过。

王金来反倒想得开，对桃花道：“不是我嫌弃荣

花，她紧紧是个女人，一个吃饱喝足了还要无事生非

的女人。她不是你，不懂得女人更应该超越女人，不

要幻想改变一个不思进取的无知女人。”

也许是对无知有一种偏见，王金来说这话的时候

，把无知二字表达的一无是处。

桃花许诺：“我有空了再去劝劝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