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被直接押入刑部大牢,这事儿有点出乎李虎的意料。
进了章大人的官邸,李虎被安置在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对他的限制只有一条,不许他私下里出门。除此之外,他的起居都有专人照料,平日里也无人来扰他。
李虎乐得这种清净自在,不过也并非没有疑心。
有一名老叟,每天为他送来斋饭,瞧着对官邸内一应事务都很熟悉的样子,想来在府里地位不低。
李虎曾向这位老叟请教过,得知章大人正忙于处理公务,让他再等上一等。
刑部的事情,说大也不算大,这位章大人还只是个刑部侍郎,哪里会忙成这个样子?
李虎心中生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地过着修行的日子。
每一日,若没有其它事务,他至少要诵读十遍往生咒,演练三遍刀法作为功课。
一如他还在正德寺内那般。
不过随着武道境界的提升,他的刀相较过往已大不相同。
官邸的院墙是红砖和土砌起来的,在他的刀下不过是一张稍厚些的纸,稍微用些力,便会碰碎了,因此他只能把力道尽数传到刀上,这样不过半晌,他手中那把砍刀就烧得赤红发紫。
遇到这种情况,李虎便会把砍刀插入院子的水缸中,待刀身冷却,再继续操演。
每次修炼,满满的一大缸水,都要被他用去一半,皆化作了蒸汽散在院里。
白气缭绕之中,只见李虎赤裸上身,露出黝黑粗糙的筋肉,面目狰狞,手持一只烧红的铁条,每一次挥臂,就在园内带起一阵红彤彤的腥风。
那平头砍刀在战场上饱蘸污血,少经擦拭,在炽热之时被那冷水一激,散发出的气息自然像是血雾一般。
李虎舞刀的场景,犹如罗刹鬼王现世,教人望而生畏。
然而有一回,章大人府上的老叟碰巧撞见了这一幕,他却丝毫没有惧色,依然捧着食盒,端立在门口。
这老头并不怕他。
李虎故意凑得近了些,然而老叟依然不退让,一点不惧他,也不惧他手中的刀。
“你不怕我?”他出声问道。
老叟说一口吴语,咿咿呀呀回答他,既然这是在章颖章大人的府上,而章大人又是科举走上来的良家子,平日里也不树什么仇敌,他便不需要怕。
再者说了,李虎能被请到这间小院,章府上的人就要以待客的礼节来待他,哪有主人畏惧客人的道理。
说这话时,老叟站得笔挺,两缕山羊胡颤颤抖抖,显得骄傲且滑稽。
李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自那之后,老叟便打开了话匣子,时不时同李虎唠叨上一两句,李虎渐渐也就晓得了这章大人的来头。
这章大人本来是个江苏的穷苦读书人,上了皇恩榜后被派遣去西北整饬兵备,这些年又被调回京城来刑部担任副职,也算是小皇帝眼前的红人了,连带着他的老仆也从江苏一路迁到了京城。
在老叟的讲述中,章大人一门奉公体国,他还有一名独女,名叫章红,是朝廷赐了飞鱼服的差头,行事作风丝毫不亚于男子,论手段还要更强硬些,想来这就是那日在正德寺里遇到的女马快了。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李虎虽听了,却听得不是很明白,只是过了一遍耳朵。
要他听懂那含糊的南方官话,实在是有些勉强。
除了不能外出,这日子也算过得清静自在,只是还有一事困扰着他。
他的刀越发得炽热了。
李虎虽是一名僧人,他修行的刀法却不是佛门刀法,甚至与佛门刀法背道而驰。
佛门讲求定心性,他修行的嗜血狂刀却偏好杀戮与疯狂,虽威力巨大,却也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蚕食着修行者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