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曾记万兜鍪(2 / 2)冰絮若剑影首页

忠贞候秦良玉本是四川人,正走在回川路上。,忽地接到圣旨,命她无论如何都要赶在反贼之前进入四川,把住要塞,将其堵在长江。秦良玉闻讯后与侄子马祥鳞经过商议决定兵分两路,分别从西北方和西南方夹击。秦良玉麾下有八万白杆军,向来军纪严明、所向披靡。

张献忠才走到夔州郊外,尚未入城。山野开阔,道路通达,易攻难守。秦良玉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连跑了两日两夜直逼到夔州,太阳初升时截住张献忠去路。张献忠仿佛一下从云端跌落到谷底,不知道这支队伍师从何处而来,为何会一夜之间拦到他身前。

到了此时此地,张献忠才深悔自己不该轻敌。秦良玉一介女流,素日里只听人说驭下严峻,并未真正瞧得上她。如今见这位女候长发高束、铁甲微寒,在马上指挥得当、风驰电掣,手下士兵个个被治的精神振肃,才知这支雄师确实名不虚传。

两军交战正恶,张献忠后方援军又遭到马祥鳞早已设好的埋伏,严重受创。双方在衰草连天的城郊血战了半日,刀戈划过,士兵倒下。地上尸骨如山、血流成河,胜券在握的秦良玉唇边绽出一抹艳丽的笑容,令人心里发寒。

所幸他武功高强,哪怕手下已溃不成军,也依然能独自杀出一条血路。他从马上一跃而起,挺起长枪直向秦良玉使来。秦良玉一惊,秀眉轻扬,立即从马上跳起,挑起银枪划开近至脖颈的枪尖。

张献忠的铁枪再次从侧后方捅来,秦良玉向上跃起,足尖轻点,立在这支枪上,接着便挥动右手,画了半个圆弧提枪刺向对方额头。张献忠催动内力伸出左手,掌力像刀卷劲风一般扑面而来。秦良玉双脚滑动,身子下倾躲过这一掌。

张献忠嘴角一咧,趁她不留意,拼尽全力伸出双掌挥向她。秦良玉武功不敌他,待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闪避。两股掌力倾注了出掌人的深厚内力,如同水流飞泻,兜头而下。

秦良玉双眼放大,耳旁听不到两军厮杀,只感到风声呼呼而过。马祥鳞见姨母命悬一线,拔剑从空中劈下,将姨母推到一边。喝道:“你已兵败如山,此刻杀了我姨母又能如何!”

这位女将气结,语气中带着赫赫风声:“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你看看的兵,还有多少活命的!”

张献忠跳回马上,只看一眼便能明白,死伤者中起义军占了大多数。是自己缺乏战场经验、大意轻敌,才会招致如此惨败。但他并非心慈仁爱之人,对这些追随者,并未有多少爱怜。只是遗憾没能要了秦良玉的命,恨恨下令:“快退!”

这一仗,并未使多少计策,秦良玉只凭着天时地利人和便打败张献忠。部下虽损失惨重,但张献忠仍能带着残余势力一路逃窜至山中树林,夜里无人时渡过长江,险中求生后退至湖广之地。

捷报传回京城,崇祯帝被愁云紧锁的眉峰总算得以解缓。案下站着的三个孩子自从奏章传回,便吓得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这几年战争频发,胜败无常。每次兵败时,父皇必会悲怒交加,引发头痛。他们兄妹三人又是害怕又是担忧,此刻手心已渗出些许汗珠。

皇帝从椅上站起,轻咳一声:“是好消息,你们不用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姿态。”

三个孩子都是十几岁,稚气未退。此刻听父皇这样说,心里石头才落下,轻轻吐气。“

今日朕心甚慰。方才考至哪了,我们就此停止。下次接着再考。”

兄妹三人都面露喜色,皇长子慈烺毕竟比弟妹懂事些,回道:“谢父皇恩典。”

另外两个见长兄谢了隆恩,也学着说道:“谢父皇恩典。”

崇祯帝为人父多年,心思日日夜夜都在江山社稷上,被一团乱麻扯得心绪紧绷,甚少有功夫与儿女调笑。今日心情大好,见着三个孩子和睦友爱,顿感欣慰。“

忠贞候不辱使命,再次立下战功。如今国难当头,她不计生死,沙场铁血,当真是国之栋梁。令万千男子汗颜哪。”

坤兴公主闻之抬头,现出孺慕之色:“父皇,您说的忠贞候可是四年前进京勤王的女将秦良玉?”

皇帝宠溺地看着女儿,面露赞赏,“勤王时你还小,后宫也未发生什么大事。怎么竟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父皇,您是不知道。她啊,老是缠着让儿臣给她讲。”皇三子慈焕虽嘴上说的不情愿,但心里明显很乐意。

皇帝对两个儿子笑道:“朕也看出来了,她确实是好学。”

回顾往事,当日的情形如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崇祯三年时,皇太极率领的后金大军长驱直入,占领永平四城,危及京城。畿辅一片震动,人心惶惶,军心不稳。皇帝被困京城,于重压之下四次下诏天下勤王。当时地方上多处起义,各地将领自顾不暇,更不敢轻易动身。生怕一旦城中无人把守,就会被起义军趁机占领。秦良玉于万历、天启年间便开始辗转各地抗击反贼,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而非死守一方城池。在千钧一发之际慷慨誓师率领白杆军日夜兼程,驰援京师,屯兵宣武门外。金兵被迫北返,京城之危得以解脱。

与其他军侯武将相比,秦良玉虽不是最骁勇善战之人,但却是最不计得失之人,也是最受历代君王信任之臣。

皇长子慈烺大约还记得四年前京城那场危机,也听闻过忠贞候的英迹,只可惜年幼,未能得见女将军风采。“洪先生说她‘饶胆智,善骑射,兼通词翰,仪度娴雅,驭下严峻。’父皇,这是真的吗?”

“看来洪先生把你教的很好。这几句话形容忠贞候,最恰当不过。”

慈焕垂胸顿足道:“父皇放心,儿臣长大也会戎装披身,为国分忧的!”

这个儿子不死他哥哥那般柔弱内敛,总是风风火火,说到做到。皇帝大笑:“好啊,可别忘了自个儿夸下的海口!将来宫里可不养你!”

坤兴公主定在原地,似乎在独自沉思。“媺娖,你可还记得父皇当初为了褒奖忠贞候而为她赋的诗?”

小公主撇撇嘴,脆生生地答道:“儿臣记得。”

皇帝坐回椅子上,偏着身子,兴致盎然:“那你随便念一首给朕听。若是念对了,下次便不考你功课了。”

坤兴公主得意地朝两位哥哥吐吐舌头,两个皇子虽有些嫉妒,但碍于父皇严厉,也不敢吭声,只好气愤地偏过头。

“露宿风餐誓不辞,饮将鲜血代胭脂。

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很好!你的学问眼见着就赶超他们两个了!”皇帝难得的拍手称快。

慈烺和慈焕看到父皇喜上眉梢,脸上出现多年未曾有过的轻松欢快,心里的憋屈一扫而空,反而有些许辛酸,些许欣慰。

张献忠此次损失惨重,在湖广之地收拾残兵败将后最终决定接受朝廷招安,以换得一条性命,日后再图东山之计。消息传出,令交战了几十年的王军重新找到希望,也令被战火浸淫的四川百姓得了几日太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