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思故狂奔出林子,危机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背包一下空了一多半,太轻了些。
严思故找回小镇,沿途开盲盒,看能找到些什么。
回程时他特意绕远路,想要避开树林与驴。
严思故带着满载而归的喜悦,与影子聊天,和黑盒子里的刘吵聊天,对着黑盒子自己跟自己说话。
绝对的孤寂容易引发疯症。没有队友在身旁,他只能想方设法独自对抗呓语。虽然他现在这样看起来也不算精神状态良好。
“天边带了几分暗,丝绒滚边的火烧云漂亮得糊里糊涂。”不对,是“漂亮得一塌糊涂”。也不对,还是“糊里糊涂”。
小姑娘说的是什么来着?她还教过严思故这两个成语的区别,但他记不清了。
跳过断开的路面,踩过几根骨头,一座略显阴森的庙宇夹在拥挤的道旁。
严思故想起那次在长芮的飞来横财,不由得动了动喉咙。在长芮的教堂里藏枪支弹药和RPG很正常,对吧?既然如此,在泗水的庙里藏点什么稀奇古怪的进口货,那也很正常,对吧?
严思故很欣赏自己清晰的思路。
他靠近庙宇,正要凑近血迹斑斑的木门,猛然瞥见树带后的吉普车。
严思故留了个心眼,用树枝隐蔽自己,绕去小庙后方。
四辆绿色迷彩吉普车停在庙宇后的树林中,后边一条人为开辟出的山路不知通向何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从后门出来。
严思故往树后藏了藏,没发出半点响动。
男孩嘴里哼着歌,发动一辆吉普车,顺着山路驶向远方。
三星宫的人?
侦查后,确认没有暗哨,严思故收起贴身的镜子,敏捷地贴近虚掩的木窗。
这木窗离地六十公分,近期有修补痕迹,纱窗是近期新糊的。
三星宫的据点。
庙里的构造明显被重修过。各路神佛的塑像用红布拴上悬于庙顶。
第一层开了两三个暗门,都是黑褐色的铁制品。里面没人打灯,也不见手电筒。一堆人手里举着红蜡烛,也不嫌烫。
就是三星宫的人。一看见他们那个尸油兜帽,严思故立刻认出了老对家。
不好,万一让连琦和三星宫的碰上……
“连琦,你有什么想辩解吗?”屋里的人全部戴着兜帽,为首的开口发问。
想啥来啥。
严思故在心里叹了口气。
男人的声线很粗,声音极低级虚弱,听起来羸弱不堪。
周滨?这连半个月都不到,他就病得这么厉害了。
一个人跪在庙中央,抽抽嗒嗒地哭泣。
哭腔很明显,“我……我想要认罪。”
是连琦。又开始演了。
严思故知道这下他是走不了了。
本来只是想用医疗药品帮下故人,没想到老天认为他做的不够。
想想也是,那么大的人情,怎么是几盒药就能还清的。
严思故将木窗向里轻轻推了几厘,一缕极细的阳光轻轻打在连琦的膝上,与跳动的烛光融为一体。
连琦的眼帘颤了颤。
“你想要认罪?”
窃窃私语回荡在庙宇神龛中,扰得人耳朵疼。
周滨用拐杖敲地,庙内安静下来。
“对……对!我想认罪。”连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秋风吹毁的芦花。
她无力支撑坚挺的脊梁,东倒西歪地跪坐到地上,“贝姥(mǔ)”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你信她?周滨,你没老到这个地步吧?
“叔公,杀了她!为伦哥报仇!”角落里的周继宗喊了一句。庙里的人一多半都在附和。
行吧。你们还挺谨慎。
周滨重重一敲拐杖,不满权威被轻视,“杀不杀她由族长说了算,乱叫什么?!”说罢,庙内一片岑寂。
严思故环视可视范围内的一切物品,思考他该怎么救人。
点燃吉普车,引人出来查看,趁乱开一辆吉普救走她。不行,十几号人,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也没有车钥匙。
像长芮那次,点了这里?严思故瞟了眼它的层高。不行,四辆吉普车的汽油都不够。
引行尸群过来?可操作性不大。他没有办法现造一个尸群。不到晚上它们一般不出来蹦跶。
该怎么办?
严思故捏紧手里的备用鱼叉,汗液浸湿了手心的布条。
“贝姥是仁慈的神。她会永远原谅儿女的错。你是她的儿女吗?”周滨咳了两声,虚弱地问道。
严思故严重怀疑周滨活不过这个冬天。
贝姥?
好像是三星宫信的那个邪神,连正规编制都没有。
“我以后会是贝姥最孝顺的女儿。三叔公,您帮我说说情吧。”连琦哭的没那么厉害了,但还是在止不住地颤抖。
“我有你们要的东西。装在柏盒里的神谕。三叔公,我想用这个赎罪。”
庙里的杂音低了一个八度。
“在哪里?”
“后备箱里。我把车钥匙给您,您亲自去拿吧。”
“我亲自去拿?”
像是懊恼于自己太着急表露意图,连琦胆怯地缩了缩脑袋,“让别人去也行,或者继宗,最好一个人去。”
她想干什么?
严思故相信不止自己有这个疑问。
“叔公,这里面有诈,您要小心!”周继宗喊道。
“我不知道吗?!”周滨气得乱挥拐杖,一阵猛咳。
还有几个想说话的,讪讪退回阴影里。
“我们一起去。继宗,把车钥匙给她。”病重又暴躁的周滨没做太多思考。“她想让咱们落单,那就偏不让她如愿。所有人一起去。枪的保险都打开。几枪下去,什么都翻不起风浪。”
枪?果然,庙里就是有好东西。
神爱世人啊。
严思故看到几把手枪和长筒步枪。
三星宫的人持枪的姿势危险且不规范,很容易误伤自己。
拉开保险后,枪口冲人……你们是生怕队友活太久吗?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十几人浩浩荡荡地从庙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