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气斋后堂。

半年时间过去，因为练功出了岔子，耽误课业，周景提前加入测试。

“终于来了……”

约莫三十来个小太监，依次入堂，周景排在最后。

仰头望去，堂上一片青紫，十二监的头脸人物汇聚于此。

能被安排招新纳贤的，都是各监主管的心腹，权势滔天。

“昔在帝俊，聪明文思，光宅天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司礼监为后宫诸衙门之首，主要考究文章课业，总览分配之事。

背诵文章小太监或流畅顺利、或磕磕绊绊，俱赔笑讨好。

书法则不必现场展示，交上作品即可。

司礼监苏公公面目严肃，对宣纸笔墨不屑一顾。

粗略扫过，如坐马观花。

今日袖袍格外宽大，却把纸下暗藏的银子统统收入囊中。

感受到分量沉重，总算露出笑容：“小正子不错，文采斐然，该入司礼监！”

“小虫子尚可，宜入司礼监！”

“小陈子差些，可入内宫监！”

……

“小吕子笔墨不通，应入尚衣监！”

小吕子面色一变，养气斋中属他文章最好，只是测试提前，银子贷得少了。

跪地苦苦哀求：“苏公公，请您再看看……”

找死！

苏公公面色愠怒，冷笑道：“忤逆本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罚去浣衣司，劳作一年！”

啪！啪！啪！

两个小太监不分青红皂白，赏了小吕子满脸巴掌，直到嘴角溢血，方才被架走。

哀嚎渐渐远去，堂上留下两道划痕。

周围噤若寒蝉，无人出声。

……

“嗯？你是何人？”

苏公公眉头皱起，翻到最后，竟还有一人立在跟前。

“小的小景子，因受伤用药，缺了课程，无余钱购买笔墨，但自学课业从未落下，请苏公公明鉴啊！”

周景伏倒在地，头碰在青砖上，磕出了血。

“好啊……”

苏公公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很好，冷宫幽静，适合静养，那谁……小景子是吧，你就去替督公千岁看着冷宫去吧！”

语气平淡冷漠，三言两语决定了命运。

周景面色苍白，表情苦涩，似有千言万语，却不敢反驳：“谢公公抬举！”

随即躬身退去。

左右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跟上前来，隐秘地在周景肋下锤了两肘。

一个拍了拍周景肩膀，附在耳边说道：“冷宫苦寒，永无出头之日，去那等死吧！”

旋即退开一段距离，笑着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别旧伤复发，污了殿堂。”

周景强忍肋下剧痛，额头冷汗直流，颤抖着接过任书，勉强拱手道谢。

退下前，隐蔽地扫视一眼斋堂。

十二监的大太监各自端坐，如同庙里供养的神佛，高高在上，目不斜视，面色冷漠。

两个随侍小太监嘴角噙着冷笑，表情不善。

周景不敢多瞧，脚步踉跄离开斋堂。

教书的于公公倒是心思微动，朝热闹处瞥了眼。

顾虑之下，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

冷宫，冷冷清清之宫，专用于安置失宠的后妃、皇子。

今上执迷修仙十年之久，期间既不理会朝政，也不光顾后宫，是以冷宫更加冷清。

偌大的地方，只散养几个混吃等死的老太监。

周景举目望去，荒凉破败。

来到班房，院里杂草丛生，木窗上蛛网缠绕，灰尘满布。

仿佛失落的世界，凄凉安静，与乌烟瘴气的后宫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