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拾陆 飛蓬(1 / 2)惟此秋凉知我意首页

“仪式”未成,刀尚不能用,暂且背在身后,宁白鸾向霍养神另讨了一柄品质上乘的横刀。

临别设宴,郷者寥寥数人。莫旗是苦行客,拿不出钱;宁白鸾惯常自给,只掏自己老三样的钱;最终还是宰霍家腰包置办了一桌餐食。

宁、红泥二人刚恢复饮食,不能吃过多油腻荤腥,恰好莫旗苦修自持、尹诗源餐饮随意,哈丹这等草原来客习惯吃饭只捏点盐巴调味,万幸口味没有什么分歧。只有替霍郡守出席的霍兴兵有点亏嘴,面上也看不出难受。

虽想豪迈地请客,哈丹总要留出返程的盘缠,只请了酒。外地运来的酒,酒钱不及运费,这钱仍掏得不悔。

排开六大碗倒满,酒气落花般的柔香,沁在空气里纠缠,随鼻息钻进来,融化在鼻腔。

“好酒。”宁白鸾嗅着气息,由衷赞叹,“叫什么名字?”

哈丹笑眼眯成缝:“枫叶红。早想和宁兄弟喝一顿,几天前托店家从都城红叶武馆新上的货。这酒入口清甜顺滑,酒劲低,后劲绵长却轻微,不隐晦伤人,叫人过足酒瘾又不会苦于宿醉的难受,喝上一回就戒不掉咯~”

红泥问道:“不是酒吗?怎么从‘武馆’上货?”

哈丹朗声笑道:“这酒啊,是那颜红叶颜馆主所创,制法向大众公开,可各家仿出来的,就是比不得本家。”

听见这个名字,宁白鸾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一抖,险些泼出些许酒液。抬眼四顾,庆幸除隐约皱眉狐疑了刹那的霍兴兵,无人看见。

若无其事拍拍红泥手背,点了点头,示意她这酒即便是以他二人当下状态,餐食打底后饮之也无妨。

酒液从喉滑下,没有明显的味道与刺激。夏暑仍拖沓不去,可此等时节,红泥却平生第一次想用“爽口”二字形容一碗温酒。大方坦率的酒味与明媚的余韵,品之如见酿者为人。

宁白鸾罕见地吃了酒,面上心上写满意外。天下万般法门,录之为“术”,传之为“法”,红尘里融会才叫“功夫”。若过去的师姐,理应觉得这样酒没意思,她这是怎么了?大概红尘里练就的“功夫”,真会让人脱胎换骨。

望着碗中酒液映影,不由得嗟叹。

酒过三巡,几人面上渐渐涨满新婴般自然的红盈,口齿与神志却仍然清晰。心里的话轻,平日里要压下去,饮足了酒自然浮起来,乘兴所致,不必借醉失言。

哈丹张张嘴连打了几个洪亮的酒嗝,气道畅通无阻,言语流畅溢出:“今后,哥几个有何打算?”

“我要和宁兄南下。”尹诗源举手喊道。

哈丹一拍脑袋,叹息道:“对呀,宁兄弟赢了,会惹天家眼……还想请宁兄弟到牧泠州吃肉呢……”

宁白鸾拱了拱手:“如若日后得以离京,定会去牧泠州叨扰——要是高兴多带几张吃饭的嘴,到时可别抵赖。”

胸脯拍得邦邦响:“放心,我家几千头羊呢,就算你到时把皇帝老儿全家请来……”

忽然低头掰手指。十根手指数不清皇家百十人,更数不清上千头羊,头埋得更低,偷偷点起脚趾——必然还是不够。

四肢并用数不清,先没了底气,垂着脑袋:“还、还是算了……带几个朋友就好了……皇家不知多少口人,再把我吃穷了……”

宁白鸾礼貌地笑笑,没说什么,心里在震。

“皇帝老儿”?无心之言?或许。哈丹这等彻头彻尾的粗人,无对神佛的诉求时,称龙王都会不经心地加上“老儿”,说起来才痛快。

莫旗拍拍哈丹的背聊表安慰,有着犹豫地沉声说:“我大概……还是回西厥。”

瞥见霍兴兵欲言又止,宁白鸾颔首笑笑,看向莫旗:“难得踏出心下的僻静洞天,不见众生便缩回去,岂不可惜?”

莫旗目光黯然:“遗憾无法同宁兄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