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仅有一家药铺,位于城西。
这药铺规模较大,有四名大夫以及一些学徒,药铺后面还有院子和屋子。故而无论白昼黑夜,总有专人在此驻守。
穆时和景玉离开云氏后,往西而行,没走多远,就看到有人群聚集。在幽静闲适的白城,这般聚集喧闹的场景实属罕见。
再走近一些,才发现众人聚集之处正是药铺门口。
药铺门口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置着笔墨、宣纸、毛毡和脉枕。
桌后坐着一人,身着灰蓝罩衫,神情气质沉稳贵气,然而略显稚嫩的五官轮廓和脑后绑着的高马尾,都表明他还是个少年。
他与桌前之人相对而坐,修长的手指搭在对方的腕上,一边把脉,一边询问。询问间,会让对方换另一只手再把一次。
两只手腕的脉象都探查过后,他便会提起毛笔,在宣纸上书写。宣纸质量不佳,容易洇墨,因此他刻意减轻了写字的力度。
穆时和景玉中午才在云氏见过此人,乃是贺兰家的九公子,贺兰遥。
穆时问道:“他在做什么?”
景玉对此类场面倒不陌生:
“这是在义诊,不收钱财,为身体不适之人诊断病情并开具处方。”
旁边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这小大夫如此年轻,真能靠谱吗?”
“靠谱的,拿着他开的方子去药铺抓药时,大夫都会仔细查看一番。钟老大夫还称赞过他开药开得好,想要把他留在药铺里呢。”
“不过这药铺里似乎没什么他可学的东西,就算多开月钱也无用,人家既然是义诊,显然就不在意钱财。”
穆时仔细打量着正在开处方的贺兰遥。
景玉问道:“人不错,对吧?”
穆时收回目光,绕开人群,走进了药铺。
药铺里的大夫正拿着贺兰遥开的方子,兴致勃勃地讨论。交给学徒去抓药时,还不忘叮嘱抄录一份留存。
景玉抬头看向药柜。
穆时也在观察药柜上的药材名字:
“凝心草,这药或许有用。”
“不行啊,凝心草是用于缓和烈性药物的药性的,虽说能用于凝魂,但效果比九转凝魂丹强不了多少,用量多了还会损伤魂魄。”
景玉向学徒要来纸笔,在纸上写下几味药材,思考片刻后又将其中几味划去换成了别的。
就在这时,药铺外传来一阵歇斯底里、愤怒至极的男声。
“什么叫开些药让他别那么痛苦?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静点,不止他这么说,之前钟大夫不也说无能为力吗?”
“庸医!你们全是庸医!”
景玉皱起眉头,朝门外望去。
穆时将手炉放在桌上,淡淡说道:“师姐专心思考药方,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说完,她走了出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在捶打桌子。
他身旁有位老爷子,面色蜡黄,瘦得骨瘦如柴,一看便知身患疾病。老爷子眼中含泪,浑身颤抖,似乎受到了惊吓。
已然糊涂的老人,就如同幼童一般,经不起惊吓。
“听说太墟的修士来到白城了,是为了云氏的小姐而来,应该是丹修吧?”
旁边有人说道,
“大夫治不好的病,对于修士而言也许并非难题,去云府求求看吧。”
贺兰遥坐在凳子上,抬起头,毫无惧色地望着壮汉:
“你父亲最大的问题并非病情,而是年纪太大了,岁月和疾病已将他掏空,这种情况修士也难以……”
贺兰遥话还未说完,情绪失控的壮汉已经朝他伸出手,想要揪住他的衣领。
贺兰遥起身,抓住壮汉的手腕,朝自己这边顺势一拉,抬脚用力一踢隔在两人中间的桌子。被拽得脚步不稳的壮汉被桌子这么一推,直接胸口朝下趴在了桌上。
贺兰遥拿着针袋,从容地绕过桌子,停在瑟瑟发抖的老人面前,神情耐心且温和:
“别怕,不会很疼的,扎完针会舒服很多。”
他睫毛轻颤,眼中带着怜悯,面容俊美精致如同毒蛊,从袖袋里掏出两块包在糖纸里的糖,如同哄孩子一般问道:
“老人家,吃糖吗?”
壮汉听到贺兰遥靠近他的父亲,立刻想要直起身来。但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背上,这只手不大,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桌面。
穆时一只手按着壮汉,对看过来的贺兰遥说:“小公子,你的墨条断了。”
墨条、毛笔和脉枕在贺兰遥踹桌子时都掉到了地上,砚台倒是还在桌上,但也险些掉落。
“粘上就行。”
贺兰遥对穆时说道,
“多谢仙...姑娘出手,不过我自己能够处理好。”
“那再好不过。”
穆时松开按着壮汉的手,拿走贺兰遥手中的糖,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你既然知晓没救了,就不要去触碰。倘若经过你的诊治老人去世了,那就难以说清到底是因病而亡还是因你而死,你跳进墟江也洗不清了。”
穆时拿着糖回到了药铺里。
景玉问她:“处理妥当了?”
“无需处理,人家是练过的。”
穆时站在景玉身旁,递过去一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