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为解除栖霞山上的戒严不是一个妥当的举措。”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建议从一开始不是我提出来的。”

“是的，这是栖霞剑山的惯例。一位长老的遇刺，戒严是合理的。可是现在掌门想要将戒严解除，这就违背了惯例。”

“是吗？戒严期间不能举办大型活动，这都不必说是惯例。那是不是连拜师大会也一并取消了？”

楚秦虎是被拉到内门决议来的。大约一个时辰之前，他刚带领宾客们走完最后一个流程的场地。

然后肃正院的人就来通知他，紧急带他去往内门讨议的大堂。

栖霞剑山的规矩，当有三位以上长老申请，就可以紧急召开一次内门讨议。

前提当然是掌门要在山之内。

十多年掌门，楚秦虎对这并不奇怪。

不是说突然之间要召开内门讨议。紧急召开内门讨议，这发生过太多次，不足为奇。

但在没有发生什么新的失控级别的大事的情况下，召开内门讨议，这就有名堂了。

而今天的内门讨议，情况更加复杂一些。

因为几乎所有能来的师弟们都来了。

楚秦虎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觉。两天的时间根本没有流过，他一直坐在这里，对柳如晦定罪的内门讨议正在准备开始。

只是堂下那三个年轻人并不可能会再出现。

自己应该先问清楚申请内门讨议的人是谁的。楚秦虎这么想着。

习惯是一个好东西，在寒冷的不确定中提供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确定性。但在偶尔的特殊情况下，习惯也会成为一个温暖的陷阱。

就像楚秦虎已经习惯了内门讨议的主持，也就根本不会想起来去问一句剑侍，是哪些长老申请的内门讨议。

当他被带到堂内，他已经没机会问了。

因为和以往内门讨议前自己还没来到的时候不同，这次其他师弟们没有三五成群闲聊天。

他们这次全部坐在自己应该坐在的地方，一言不发。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与其说是在等待自己的主持，不如说这沉默本身就是审视。

楚秦虎大约明白了一些事，但他还需要对自己做确认。

一方面在于，是否自己才是这场内门讨议的实际目标。

另一方面在于，如果是，那么召集这场计划之外的讨议的人有哪些？

所以楚秦虎和的决定是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坐到了属于掌门的上首。

等待对方先出招，再决定自己的出招。

无论是剑，或不是剑，楚秦虎一贯如此。

“既然掌门已经到了，那……二哥，咱们是不是……”

说话的人是六师弟。

六师弟是食槽院的掌院。食槽院是管理粮米物资的山门。山上养马山下吃饭，所有的物资都是由是食槽院管辖。

六师弟一向是直率性子，这不假。但六师弟也从没有哪一次，他是冲在第一个的。

一个领头之人提出一个观点，六师弟在那之后再做冲锋，这是惯常的情形。

今天六师弟怎么隐隐有了打头阵的架势？

楚秦虎点头：“咱们是兄弟都齐了的话，咱们开始吧。既然是你们召集的，那么有什么想要讨论的，你们说，我稍微把控一下流程便是。”

于是短暂的沉默。

“二师兄啊，那什么，听说，你打算将戒严取消，有这回事吗？”

说话的是老八，管着内门所有事细扰累的杂项。

楚秦虎看见八师弟的谨慎与担忧。

老八是真的在担心取消戒严可能的后果。他武功不算最好。如果老三去了，他会担惧，这也合理。

楚秦虎对老八的怀疑消解大半。

楚秦虎：“有这回事。基本上定了。过了今晚，戒严就会取消。”

“这不好吧，毕竟三哥的真凶还没有找出来，这解除戒严，只怕……”

楚秦虎：“这件事不是我定的。昨天晚上老五和老九来找过我，跟我提这件事的。我没记错吧，苍虎？”

掌门楚秦虎看向内门虎字辈第五位的楚空虎。

楚空虎：“是。确实，昨晚是老九找我商量过之后，然后跟着老九一起去见的掌门。”

楚空虎是肃正院的掌院。整个山门的对外安保几乎都是肃正院的范畴。

楚秦虎在听楚空虎的话。他注意到一些细节。

楚空虎说的是“老九找我商量过之后”和“跟着老九”。

一直以来，老五的说话风格都是依旧是一二就是二，这也是他执掌肃正院却从来没有疑意的最直接原因。

简单，高效，实事求是，是老五一直来的印象。

所以今天的发言有点不对劲。

但楚秦虎很难说，老五的不对劲是出于自保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于是楚秦虎决定再观察一下。

楚秦虎：“老九，你要不然把昨晚你跟我说的，再说一遍吧。”

“好。是这样的，拜师大会也就满打满算还有两天，现在也已经过了半天，也就是说还有一天半多就要开始了。但是外门的情况是因为戒严导致运转已经出现了问题。配合戒严导致的出入流程的增加，使得外门的人员效率变得极为低下。考虑到拜师大会的问题，所以我去找了老五。”

这确实是老九昨晚的话。

老九管的外门的人院和剑侍的调度和安排。这是在他的立场能够说出的话。

楚秦虎在等。

老八是提出安全性问题的人，但老九的话完全不提安全不安全。如果老九不说话，不提出异议，那么老八的立场就需要思考了。

“可是这样一来，安全性怎么办？刺客还没有抓到，如果取消戒严，整个山门不就完全没有保护了吗？”

“本来我也有这个担心。所以当时我去找老五的时候也是商量，看条件是不是允许。但昨晚老五跟我说，基本确定了安全问题。老五，你来说吧。”

“经可靠证人指证，奸细是存在的，现在已经被控制了。如果各位还记得的话，就是上次讨议的那个外来人。”

老八是抢着说话的。老八是没有问题的。

楚秦虎冷眼看着老九和老五的分别发言。

昨晚，他几乎被两人一唱一和给说服，相信柳如晦真的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