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斜照,灰橘色的蜚云逐渐暗淡,冷风刮着碎叶哗啦啦的跑,麻雀在小区角落盘旋着抢食,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
“…刘叔,麻烦开下门。”裴邙怀里抱着一小沓教辅资料轻声开口,“孙老师有东西落下了,我得给他送过去。”
少年嗓音微微沙哑,碎发遮盖了一部分眉目,但不难从他灰色的眼眸中看出疲惫之色。
“诶,小裴啊,你听我说,这最近可不太平啊。”刘叔不疑有他,哆嗦着手一边开门一边絮絮叨叨,“听说有杀人犯哪,凶的不得了,见人就杀啊诶呦。”
裴邙摸索着缠在左手手腕上的绷带,礼貌的点头应和。
“尤其是你这小孩,可得小心着点呦”老人有些担忧的看了裴邙一眼。
这孩子因为各种飞来横祸大大小小受过不少伤,说不好是运气差还是命格差,反正活的有些艰难,而且又是一个人住,也没个照应的人,实在让他放不下心。
老人在心头感慨着。
“记得早点回来啊”老头粗糙的手掌抚摸着铁门上的锈迹,语重心长的强调。
“知道了刘叔。”裴邙闷闷一点头,闪身从开了一半的铁门钻了出来。
刘叔确实是他这十四年光景里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好人,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是很和蔼的一个老头。
但既然有了感激之心,有些时候就得适当远离。
少年眸子里有些许黯然,走了几步,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回头看了一眼。
老人佝偻的身躯在阴影里看不分明,但裴邙知道他在颤抖着手清点钥匙。
老旧破败的小区静静矗立在灰暗的天色里,透着股衰朽的气息。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
冷风吹过碎发,少年的眉眼已经初见锋锐,他轻轻捻着指尖,有微弱的电火花噼里啪啦的绽开。
随手将资料搁置在垃圾桶盖上,裴邙低着头沿着街边慢慢的往前走。
说什么送资料只是借口,孙老师当然没有东西落在他家,那点资料是给同学补习用过的。
这两天他心里实在闷的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
因为…他隐隐约约又看到了几缕在空气中游荡的银色丝线。
这不是什么好事。
裴邙很小就发现这个世界和世人熟知的的并不一致,有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事,可除了他似乎没人看得见。
比如昨天那个从天而降的废弃花盆,他拎着菜路过,猝然间只来得及抬手挡了一下,伤到了手腕,还砸了一脸土。
可他抬头时分明看到一只断手,伏在窗台边上,过了一两秒才忽的一闪,消失不见了。
那只手的皮肤没有半点血色,是完全僵硬的死灰色。
那不是活人的手。
因为正值寒假,这个逼仄的小区里人很少,另外的一个壮保安也回了老家,就只剩刘叔一个老人尽职尽责的守着门。
突然坠落的花盆吓了刘叔一跳,抬头看几乎是本能,但老头当时什么特殊的反应都没有,只是匆忙丢下手中的钥匙,扶了裴邙一把,埋怨有人离家不知道锁窗,砸到人了这不是。
裴邙不动声色的捂住受伤的手腕,他太敏锐了,从刘叔的眼神中就能判断出他并没有看到什么违背世界观的东西。
少年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做无谓的询问。只是在上楼时踩着浮尘去那户人家门前打量了几眼就离开了。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不少,起初他也曾试图搞清楚真相,报警寻求帮助,但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收到不少嫌弃惊疑的目光。
这种不痛不痒的隐晦注视并没能在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心里激起半分波澜。
试着想想,当你一直倒霉,甚至这种情况数年如一日,每天都是新的打击,习惯之后便真的就很有些古井无波了。
裴邙小小年纪已经养成了一张面瘫脸,甚至还有点蔫蔫的。不必多说,都是生活的苦楚。
时间回到当下。
裴邙沿着熟悉的街道,不紧不慢的走着,一簇又一簇的电火花在冰凉的指尖明明灭灭。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云层在暗蓝的天幕下显得黑而厚重,压迫感铺面而来。
隐隐的不安开始在心头弥漫。
或许…就是今晚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推过密匝匝的枯枝,发出尖锐细长的哀嚎。
少年快走几步,又缓下来。
风沙迷了他的眼睛,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正流动着不知名的物体,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了漫天庞杂纠缠的浅色线条。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危机感直上心头。
裴邙停住脚步。
他知道他现在一定处在危险的中心了,可这个危险…会来自哪里?
少年望着路口,默默的观察。
他所处的地方是一条呈“7“字型的马路,平时畅通无阻的马路此时在拐角处乌泱泱的堵着车,这是很明显的异常。
堵车好像也没什么…
但少年看到了车流上方游动的大量的浅色丝线,眨眼再看,又好像全然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