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我或多或少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义兄有些感情。
而正是这份感情的存在,使得我心中并没有还好死的不是讨北哥那样的想法。
因为我知道,正如讨北哥在我心中有着极大分量一样。
时常将定北哥挂在嘴边的讨北哥的心里,定北哥同样有着极大分量。
一想到这儿,我便能够感同身受讨北哥在看到定北哥战死时有着怎样的悲伤......
也就此刻,我突然明白,为何有一段时间里玉姨总是愁眉不展的,问她却又不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
我如此想着,眉头锁得更紧了。
“仇兄……”高文昭看着习惯把所有情绪自我消化的我,眼里也浮现几分感伤。
“我没事,继续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高兄。”我淡淡说到。
只是我淡然的神色中,明显夹杂几分凄苦。
高文昭叹息一声,又满上一杯梅子酒喝下,然后继续说道:“仇叔叔得胜后,上书朝廷,要求趁势率军北伐。
不过圣上考虑到北凉城高墙厚且还有拓跋威远这等猛将存在,便向仇叔叔下达了班师回朝,犒赏三军的诏命。
只是不知为何,仇叔叔忤逆圣意执意出兵,于是圣上对仇叔叔削官夺爵,并派人押送仇叔叔和北伐大军回都。
这事本来是对外保密的,只不过家父刚好就是那个押送仇叔叔和大军的人,所以才能知晓......
仇兄,皇命不可违,还希望你不要怪我父亲。”
高文昭话至最后,言语之中已有些愧疚。
“奉命行事,我能理解,话说高兄,我父亲所犯之罪要被处斩并且连坐对吗?
可只仅仅抗命的话,应当不至于如此,对吧?”我还抱有一丝希望地向他问到。
高文昭稍加思索,说道:“这种事情,大概因人而异吧......
如果是上一任帝君,臣属抗命这种事情好像管都不会管。”
“所以说,还是看那个当皇帝的想与不想?”我继续问到。
然后我不禁想起上任帝君对我和高文昭擅闯皇宫并欲对璃月公主图谋不轨这事都从轻处理。
高文昭点头答道:“是这样的吧......毕竟天下都是他的,他想怎样,便是怎样。”
“当真是随心随性啊。”我说着,感到前所未有的怒火在心中燃起熊熊烈焰,不过我并未将这愤怒表现出来。
而是由心向这悠悠苍天厉声问道:“凭什么?明明我父违抗圣意出兵北伐是为国家计,是为了收复被敌人夺取数百年的失地!
凭什么他澹台子烈就因为我父做的事不合他心意就抹灭我父半生功绩?而否定我父的他不也是同时否定着定北哥和无数将士的牺牲?
凭什么?就凭他是君,我父我兄他们是臣所以就要任他摆布欺侮吗?我想问一下,这样的澹台子烈到底把臣下和子民们当做了什么?
奴隶吗?以国为栅,以家为栏而圈养的牲畜吗?不,也许是我多想了吧,可就我父的遭遇而言,当真是让我火大啊......”
我如此想着,目露凶戾之光,与我那腐烂的死鱼眼相配在一起显得格外刺人。
然而,我又何尝不知在沧澜这个封建王朝之中,忤逆圣意其罪就该当连坐!
我身为沧澜子民恪守法度是本分,而一旦犯法那就得认罪伏诛。
只不过!我不服!我替父亲不服,更替自己的命运不服!
既然规则是人定的,那么我身为人就算将其打破也是可以的吧?
没错!我要将这规则!打破!
我如此想着,目光变得更加狠戾,可是不知为何......
就在我下定决心与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抗衡的这一刻。
我发觉有什么东西,在动摇着我......
它们是潜藏在我的怒火之下的,恐慌不安怯懦彷徨。
而在这些情绪的作用之下,我开始质疑自己......
“我所声张的替父鸣不公,真的不是我在害怕连坐之罪牵扯到我的头上吗?
而天道不公,是需要有人反抗,可是我真的,够资格成为那个人吗?我配吗?
我不配吧?我是个什么东西呀,我居然敢反抗天意?好吧,其实我是知道的啊!
怎样选择,由不得我了!为了活命!为了给自己心里一个交代......
我敢不敢违抗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了......
呵呵呵,命不由己吗?”是的,这一刻我明白了......
我的意愿与想法在大势的逼迫之下,已经无关紧要了。
而我能够做的,就是竭尽所能地保全自身。
当然,关于我父亲的事......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毕竟我是他的儿子,他是我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