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皮们,一边不断哀叹说自己是艺术的殉道者,一边用接近是赖皮的语言来说,情感的重要性,每日在情情爱爱中杀时间。或许在某一个时段,当人们看到这些行为就惊叹道,“多么浪漫啊。”可惜时过境迁,现代人,也就是新纪元年之后。看到这群人,母亲会捂住孩子的眼睛,过路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向他们啐一口,因为几乎所有人脑袋中总是会不得不浮现出一个词,甚至这个词好像就是为嬉皮们而生的,完全没有削足适履的意味。
“野蛮!”
溯两手抱头,眼睛瞪的极大,一次又一次的撞着瓷砖糊上的墙壁。尝试忘掉,可那场景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脑中浮现。每次现形,都如同给溯的后脑勺,一记重重的橡皮棒。
“令人作呕,令人作呕,令人作呕!”
那两人在亲吻,甚至汁液从他的嘴角流下,躺到地板上。尽管溯和她的同事使劲扽着他们,似乎也不愿离开。二人紧紧抱着,只是沉浸得最原始的快感之中,甚至喘息连连。让溯从胃里翻出一股酸水。这是她自工作开始,不,是一生中最最最反胃的场景了。
“走狗!走狗!走狗!”
她只能这么样默默念叨着,可怎么样也平复不了那心悸,眼球仿佛马上就要爆开。汗液和泪珠沾湿了衣物,让她浑身不自在。翻出来一本《进化宣言》,似乎在祈祷似地念出里面的句子。
“人类与其他动物之极大区别,乃为理性,而非化学物质作祟……”
这就是缉查员的生活,神圣的无趣乏味。但处处饱孕着人类之曙光。
最后就是漫长的审问时间,如果从他们嘴中能套出点关于嬉皮总部的话来,不仅是更多的金钱,还有更高级的任务………
审讯通常是两个人,一个主要问问题,一个保护另外一个人安全。虽说他们口中似乎被贴了封条似的,让人怎么样都撬不开。但看现在的局势和舆论,那些嬉皮们估计是活不久了,他们等待着改造,然后重返社会,成为现代人的一份子。
更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的所谓的生活理念,即使是最最叛逆的年轻人,如何如何憎恨这个社会,每天只是读读一些可怜的书,尝试在前人中引起共鸣。他们也不甚相信这种生活习惯和方式,对于他们来说,嬉皮们的生活只是像一个跟不上时代老人一直在说教而已,实在无趣,等他们最后会发现自己也是如此,然后屈服于与时俱进的教义。更不用说那些喜好科技和认同理性的同志们了。总之,他们行将就木,我们稳步向前。
“你叫什么名字?”溯板着一个肃穆的脸,虽说溯甚是年轻,但摆出这样的面孔,还是挤出了不少皱纹,感觉自己像一个皱巴巴的核桃。其实这招一点用都没有,不过走个形式。
“苏……”
“那好,”溯把那脸舒展开来,身体向前倾,做出感觉很有趣的样子,“你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是一个常用的伎俩,特别是对那些情感过剩的,浑浑噩噩度日的嬉皮们。这会让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关怀,感觉眼前的这个审讯人与其他人有不太相同之处。尽管溯早知道他们的生活是多么堕落。举个例子;比起食物,他们更在意今天的大麻剂量够不够。比起工作,他们更在意今天晚上听什么样的摇滚乐队。甚至有一份像样稳重的工作,都被他们说成“被钉到木头架子上了”。
“还好吧……”苏若有所思,双眼向上瞟,不与溯的目光对视,食指挠了挠下颚,“还好吧……生活也就那样。”
“嗯,很好,检测上说你没有性病,”溯顺水推舟,想要继续从她口中套出点什么,“这挺不寻常的……”
溯听到了旁边的同事传出来笑声。
“你还是如实说出来吧,我告诉你,你一辈子就是一个蹲大牢的命!”
“警官,我没有犯什么大错误吧……”
苏倒也翘起了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诶,你他妈怎么这样?”
那同事冲了过来,虽说是计划的一部分。
“去你的!”溯把她推了回去,她知道苏内心不简单,可要再这么下去,她们的气势就压不过苏了,于是溯换了一个更加放松的姿势,随意地倚在椅子上,双手搭在着两侧的扶手,“给我拿根烟来,你先出去,我不会有事的。”
然后毫无进展,溯想尽一切办法,尝试从她嘴里掏出点什么。可是一直说没有总部,也没有其他的成员。于是溯打算今天放她一马,让同事们给点好吃的好玩的,看看明天行不行。
“你应该知道,这警局是禁止抽烟的。”旁边一边的同事,名字叫白,虽说跟溯一样年轻,但整个面容却显出一副干部般的老练,大概是那耸上云霄的鹰钩鼻梁的原因,嘴唇下角有一颗痣,或许是她心善的原因,那东西让她笑起来更加俏皮了白色头发,反着光芒,跟打了飘柔似的。跟她同一年入行的,年纪大小也只差几个月。
溯在他面前总是能敞开心扉,随心所欲的说什么东西。但是与那些嬉皮们不同,以她的思想觉悟,所言所说的也就是在理性的殿堂中遨游,不会跨越和破坏规矩。
“我知道,我知道,那只是装装而已。”
“那好,我会紧盯着你的。你可别放松。”
“别以为我不会。”
溯看老白脸上现出一抹笑容,这是专属于她们的黑色幽默。同样的,还有一个老梗,因为她们年龄相近,所以要感谢他们的父母,在这一年疯狂的搞事。
“苏是要了什么东西,”溯低头看看手表,现在已经到了饭点,“我得看一看我们的预算够不够?”
“够是肯定够的,只是要了一本书而已。食物的话好办,实在不行,你那个时候带点食堂的过去,这不显得你好心吗……”
“白,”溯回避着她的眼神,她感到自己心里很慌乱。那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直至现在,每当她闭上眼,那两个人又在她眼前亲吻似的,讨厌那流下来的液体,这段时间甚至开始讨厌自己的体液。更可怕的是,那场景还伴她入梦,就是在那间房间,就在那个时刻,白的性情突然大变,如同寻到猎物气味的豺狼一般,把她扑倒在地,紧紧抱着她,舔舐其肌肤,溯极力挣脱,大声叫唤,可是其他人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她们两个的乐子,咯咯咯的笑着。“今天晚上我扔下咱们屋的垃圾吧,这环境太糟糕,估计会生病的”
“行吧,那我谢谢你了。”
此举此动,压根不是因为糟糕的环境……
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垃圾袋扯开,在里面死命翻腾着。月光反射下一个闪亮亮的(至少溯自己这么认为)的铜片,很薄,比纸还薄。上面印着几个大字,“啤酒供应券。”
自那件事之后,她有了喝酒的习惯。但量总是不够,卡在她似醉没醉那个线上。既不能让她舒适安逸,忘掉一切。又在每日早上承受巨大的头痛。
一般不需要酒精扶持,缉查员就能生活,而且更多人视喝酒为耻。或许原本是一个人,只是不想喝酒,或者酒精过敏的事情,因此,大家开始觉得喝酒并不是什么光彩事项,所以在好几十年前,就有把那酒票随意丢掉了这个习惯。
溯像个小偷一样,接近兑换的机器。生怕别人看见,虽说你是午夜,大概没人会起来了巡查。把九票往对方的机器里塞进去,直接吞下去了第一杯酒。整个人感到浑身发热,那份紧绷的感觉也放了下来之后,又塞进了第二个。
嗡
嗡
嗡
嗡
机械的齿轮摩擦声在大厅中回响,随后就缓缓吐出了第二杯酒。
可就在它出现时,溯脑子里却想把它倒掉。
如此配给的酒是有道理的,目的就是不让他们成为酒蒙子。而且假使喝了这第二杯,很快就有第三杯和第四杯的。
不过没有关系,几乎没有人会把酒票留下来,溯可以把所有的人的份全部都喝掉,一个不剩。况且,比起酒蒙子这个恶名对她带来的困扰,还不如那件事情的一根小手指,手指甲盖。
于是吹了口气,把刚才一切的怨念和恶寒全部都吐了出去。
第一口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浑身稍微暖和了一点。可是这还没有达到目的,她是来买醉的。
第二口的时候好了许多,不过那酒劲突然上来。溯方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酒,而是类似于化学的勾兑品。更没有那些什么醇香。只是感觉自己的下巴磕重重地挨上了一拳,然后溅出泪水来。随后而来的酒精把她弄得晕乎乎的,总的来说还是一次糟糕的体验。不过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于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只觉得那液体中的乱七八糟的化学成分在脑子里叮叮咣咣乱砸一通,然后拖着这个身体回到宿舍睡觉。她自以为自己醉了,但其实没有,真是奇迹。
“威斯康星是哪里?”白一大早上突然问她,“坐火车的话能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