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沉默了许久,才听见传来了拖拉东西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门一开,里面难闻的气味就传了出来。闵悉和云霁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向门内,现在差不多快到中午了,房间里的光线依旧非常暗,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
这房子是一个没有外窗的房间,只有门头上有一个小木格窗,从楼道里的光线漏一些进去,就是所有的光线了,难怪里面的气味不好闻,空气根本不流通。
老修斯看到他们,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一样:“先生,是你们啊。”
闵悉笑着说:“修斯先生,我们从英国回来了,看到您给我们做的鞋子了,非常舒服合脚,今天特意来表示感谢!”
老修斯看了看身后的屋内,除了一张床,就全都是他修鞋的家伙事,虽然他不能修鞋了,但这些祖传的东西却不舍得丢。鞋模子,鞋底子,还有些没卖出去的鞋全都在,把这个不足四平方的小房间塞得满满当当,根本就无从下脚。
他有些拘谨地看着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片刻才说:“我、我已经不做鞋子了,我的手不听使唤啦,做不了鞋子了。”
闵悉这才注意到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这可能是帕金森病,四肢不受控制地震颤,不仅做不了鞋子,就连吃饭喝水都很麻烦,发病到后来,还会出现精神障碍和认知障碍。
闵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不是医生,这个时代恐怕也没有医生能看他这种病,便说:“修斯先生,您怎么住在这里?您身体不好,这边空气不好,对您的健康不利。”
老修斯眼神闪躲,苦涩地笑笑:“都这把年纪啦,活到哪天算哪天。”对他来说,现在就是等死了。
这话说得闵悉和云霁听着都不太好受,他们把手里提着的点心水果都放到屋里:“您帮我们做鞋子,这是我们的谢礼。”放下点心的时候,他顺便把2雷亚尔银币放在了床上。
房间实在太窄,空气也污浊,他们没法多待,只好告辞老修斯离开了。
下了楼,闵悉回头看着破旧的小旅馆,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云霁说:“七哥,我们给老修斯换个地方吧,这儿条件太糟糕了。”在他看来,英雄迟暮,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云霁点头:“可以。”以里斯本的物价,租个像样的房间一个月也才两三百瑞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钱。
“那咱们现在回去跟他说?”闵悉问。
云霁想了想:“不如先把房子租好,再来找他。老头好像很犟,你要是这么跟他说,他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行,那咱们先去找房子。”
于是三人又去找房子,找来找去,还是找到了灯塔街的房子,环境是老修斯熟悉的,不算差,价格也不贵,300瑞斯一个月,老修斯想必也能接受。先付了半年租金,然后回来找老修斯。
闵悉开门见山地说:“修斯先生,您身体不好,这里环境太过污浊,对您的病情没有任何好处。我们给您另外租了个房间,您搬到那边去吧。”
老修斯听到这里震惊了:“不、不,先生,我住在这里挺好的,我能负担得起。”
“那边也不贵,我已经帮您付了半年租金,如果您不去住,那房间也就只能空着了。在您熟悉的灯塔街,都是老邻居。”
老修斯听到这里,便问:“多少钱,我给您房租。”
“真的不用给我房租,对我来说,这不算什么。我只是单纯想帮您。”
“您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也没有多少交情。”老修斯十分不解。
闵悉笑了笑:“就当是我对您这位第一次环球世界的航海员的孝敬吧。你们缔造了历史,应该享受殊荣的。”
老修斯眼睛里泛起了泪花,他当初跟着麦哲伦为西班牙国王效力,麦哲伦横死在了亚洲,他带伤回到了西班牙,并未得到多少赏赐,他的祖国葡萄牙自然也不会承认他的功绩,只能黯然做回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鞋匠。
老修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们,现在连鞋子也做不了了。”
闵悉说:“我不需要您给我们什么。要是您还没忘的话,可以把您当初领航的经验跟我们说说。”
听到这个,老修斯猛地抬起头:“您想知道这个?我记得!对了,我还留着教父的笔记,我给您找找。”说着他就去翻他的东西,无奈东西太多了,他一时间找不到,行李被翻得十分凌乱。
闵悉连忙制止他:“修斯先生,先不着急,笔记慢慢找。我们先帮您把家搬到新租的房子去吧。”
这回老修斯没有再反对,他任由闵悉三人帮他收拾东西,把行李搬下楼,放到租来的马车里。房东看到两个中国人把老修斯给接走了,心里是羡慕嫉妒恨,这就意味着他少了个房客:“你没有提前打招呼,房租我是不会退给你的。”
老修斯说:“我交了一礼拜房租,才住了三天,你该给我退四天的,还有200瑞斯押金。”
房东说:“你没提前说退租,我房子就要空着,我的损失谁来赔?”
闵悉说:“艾尔登先生,房租我们就不要了,但押金还是要退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