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将屋内的烛火吹得欲灭不灭。
孔流芳端着药碗咋咋唬唬地走了进来。
“哎哟,王妃啊,你可不知道,那侯爷和你带来的大将军打起来了,哎哟,这一天天的要将老夫累死。”
“那严重吗?”
季芸就知道,秦岚虽然表面上说不在意秦玉昭,实际心里很是在意。
孔流芳将药碗递给季芸,然后掀开被子,给李时晏一边扎了针,一边说道:
“倒是不严重,只不过那大将军吵着要见你,你要是不去,就要拆了侯府。”
“那等王爷醒了,我又过去看看。”
季芸话刚说完,李时晏便悠悠转醒,她坐在床边,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喂药。
“你说你怎么那么傻,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
李时晏扯动嘴角笑了笑,伸手拉住季芸的衣袖,说出的话又轻又哑。
“为你,便是为了我。”
季芸轻哼一声,笑意混着眼泪,碎碎念道:
“你晕倒后不久,皇上就没了,宫里守备都换成了舅舅的人,你呢,就好好养伤,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李时晏怔愣了一瞬,随即绽放了一个笑颜,乖乖点了点头。
很快,一碗药喝完,季芸一边掖被子,一边嘱咐:
“你乖乖睡觉,我去找下舅舅。”
说完话,季芸亲了亲他的额头,转身离开,径直去往琦玉阁。
一进门,烛火明亮,沈靖舟坐在左边,秦岚坐在右边,屋里少了不少装饰,定是打架时弄碎了,季芸深吸一口气,扬起一张笑脸,一一行礼。
“将军安好,舅舅安好。”
秦岚见到季芸,咻的一下就冲到季芸面前,怒吼道:
“安好,你让我如何安好,你从一开始就骗我,我妹妹死了,你还利用我,季芸,是不是你派人杀的我妹妹,你说啊,是不是你?”
秦岚摇晃着季芸的双臂,一双眼红得厉害,显然刚刚哭过。
季芸伸手用力推搡着秦岚,沈靖舟见状,也一把将他推开。
季芸心里也是一阵委屈,豆大的泪珠哗哗往下掉,任何人都可以同她抱怨谁谁谁死了,唯独秦岚不行,这段时日以来,明明她才是最痛的。
每一个人都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真心对待过的,她猛地推了秦岚一把,哭喊道:
“秦岚,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你妹妹的命是命,我瑞王府几十条人命就不是命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吗?是你妹妹先刺杀的我,若不是我命大,还轮得到你对我大呼小叫的吗?”
秦岚身子踉跄一下,整个人心里气势都弱了几分,季芸又接着吼道:
“当初你与王爷合作,你如何说的,我去找你帮忙,你如何说的,你如今装什么情谊深厚?”
“你说秦玉昭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怎么,如今人死了,你后悔了?你把你妹妹的死推到我的头上,可罪魁祸首是谁,是你,也是秦玉昭,是你们的野心,因为你们的野心,害死了无数条人命。”
“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亲眼看着我在乎之人在我面前惨死,你知道我心有多痛吗?你妹妹为了一己私利,害死这么多人,你怎么还有脸为她抱不平?”
季芸又猛地推了秦岚一把,哭得泣不成声,脑海中翻滚着一个个的笑脸,如何不心痛?
红烛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红袖照顾她最是贴心,天枢笑起来十分憨傻,惯会给她使脸色。
还有那个笨得不行的天羽,最是听话的天星天月兄弟俩,还有沧澜院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夜。
楚瑜,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最愧疚,最心疼的人,他明明受了那么多苦,明明可以苦尽甘来,却因为秦玉昭死了,如何不让她心痛。
“他们都是我在乎的人啊,我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好好活着,谁来将他们还给我,你告诉我,谁来将他们还给我,秦岚,你凭什么来找我算账,凭什么?”
季芸心口阵阵抽痛,她用力捶着胸口,跪坐在地上,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他们的人生只是刚刚开始,怎么就都死了呢?
夜色渐浓,屋里安静得只有季芸的抽噎声,沈靖舟和秦岚互看一眼,很是无奈。
头一次见一个女人在他们面前哭那么久,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沈靖舟上前,也不知怎么哄人,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别哭了,此事是我们的错,地上凉,快起来,你还怀着孩子呢。”
秦岚刚升起来的愧疚,一下子被“孩子。”这两个字冲散,他冲到季芸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你怀孕了?”
季芸抬起一张哭得皱巴巴的小脸,红肿的眼看向秦岚,并没有回答。
“你还说你没有骗我,你不是说你不会生吗?季芸。”
秦岚因为恼怒口不择言,甚至还在原地转了两圈,气得想掐死季芸,可看着她红肿的眼,委屈的神情,又生生忍了下来。
季芸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嗓子哭得生疼,肿胀肿胀的,发出的声音又干又哑。
“我是逃到禄南,才知晓怀孕的,可能是老天看我可怜吧!”
季芸如今哭够了,也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只想快些将此事解决。
她抬手擦了擦脸,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去,嗓子舒服了些许,又接着说道:
“秦岚,事已成定局,你帮了我们,这个毋庸置疑,待李时晏登基,你这个异姓王跑不了,秦玉昭之死,只能说是作茧自缚。”